天际的晚霞开始褪色,大地渐渐陷入昏暗,远处摇曳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凌安福站在屋前晒坝上东张西望,终于,夜色中出现了一群人影,顺着小道走了过来。
可算回来了。早已饥饿难忍的凌安福兴奋地冲着屋里大叫:“娘!爹他们回来了!”
此时正值仲夏,是农忙时节,这段时间凌家老老少少全部出动,只留下一人在家做饭、看家。因为凌安福大病初愈,得以在家歇息,而张氏也是因为要照看他才在家做饭,否则的话是由老太太在家做饭。
一行八九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跟前,张氏忙上前帮忙接下担子:“呀,他四婶,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啊?”
“唉,这不是老爷子说明天要去狗子姑姑家帮插秧么,今天就先把自个儿那几亩田都插完,明天去他姑家帮忙。”四婶子一脸不悦地说道,“去帮也是白帮,我们每年都去帮她,她可曾帮过我们一次?”
“人家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啊,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生病的男人,哪里有空帮我们啊。”张氏说。
“哼,谁让她自己犯贱找那么个男人。我看啊,这都是她活该!”四婶子言语间满是奚落,毫不避讳。
张氏见她越说越口无遮拦,赶忙上前作势捂她嘴:“呀,你小声点儿,别让老爷子听见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孩子他们姑姑啊。”
大家刚到家门的时候凌安福就麻溜地跑去盛水了,这时他正端着一个大木盆走来,木箍的大盆异常沉重,他走得摇摇晃晃的,这世的父亲凌继武见状忙接过水盆:“哎呀,你身体都好了啊?”
“嗯,爹,我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快洗洗手吃饭吧。”凌安福身体确实没什么事儿了。
很快,天色就已完全黑了下来,凌家东屋正中拼着两张八仙桌,桌上两盏麻油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饭菜准备好了,大家也都全部入了座,眼前的食物让大家脸上的疲惫消散不少。
坐在上位的是凌家老爷子,一身朴素的粗麻布青衫,精瘦黝黑的脸上布着一条条深深的沟壑,虽已头发花白,但面相给人一种严肃而凌厉的感觉。挨着凌老爷子坐的是吴老太太,稀疏灰白的头发有些蓬乱,不苟言笑,有些难以近人的感觉。
凌老爷子右下方坐的是一个身材清瘦、面容白皙的男子,凌安福的大伯凌继文。他头上戴着四方平定巾,却身着满是补丁和泥垢的灰色青衫,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口中正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在凌安福的记忆中,大伯是一个典型的不得志的落魄秀才,不对,应该是书生,毕竟他只是一个童生,离秀才还差一步。两年前大伯科考再次落榜后便被凌老爷子禁足,在家温书。近来因农忙人手不足,大伯便被揪去帮干活。
大伯旁边的是大伯母杨氏,穿着青色的对襟褙子,刚梳洗过的头发在油灯的映照下异常黑亮,身边是他们11岁的儿子凌安国。
他们对面的就是凌安福一家四口,父亲凌强,肤色黝黑、身材壮实,一看便知道是个地道的庄稼汉,为人憨厚老实,话不多,稍显木讷。
剩下的就是四婶刘氏和还在牙牙学语的堂妹凌萌,以及17岁未嫁的小姑姑凌芸芸。三叔凌继载和四叔凌继道在县城里。
这个年代虽说是男女不同席,但也只有官商大家才会遵循这些礼仪,一般平民百姓可没有这么多规矩,当然,如果是有客人来等正式宴席的话女性也是不能上桌的。
馍馍、腌莴苣、清炒茭白、鸡蛋炒苦瓜、一锅粥,这就是今晚的晚餐了,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很是丰盛,一般时节是舍不得这么吃的。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看着眼前的饭菜都是垂涎欲滴,当然,凌老爷子没动筷子之前是绝没有人敢“先下手为强”的,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老爷子。
察觉到大家期待的目光后,老爷子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两口。见凌老爷子动筷后大家这才争前恐后地伸出手中的筷子。
凌安福也是不客气地夹了一块茭白送入口中,味道让他有些失望,实在太过清淡了,没有辣椒,他又先后夹了其它菜,皆是如此。
晕,不会吧,川地居然做菜不放辣椒,只有麻,没有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