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
有什么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他的世界,他看不到,却知道有什么来了。
诡异的东西像是微小的螨虫,你看不到那些椭圆形的乳白色小虫,可你知道它们就潜伏在你的毛孔里,你的指缝间,你枕头上,毛巾上,被子上,贴身和不贴身的衣服上……用它们尖端带有小齿的螯肢一点一点地啃食你的皮肤,吞进它令人作呕的肚子里。
安德烈享受这个过程。
一条条触须被刮胡刀割断,在他的脸上留下圆形的断口,更多的触须钻出来,分泌粘稠的不明液体,钻出安德烈的耳朵,嘴巴,眼眶……
它们越来越粗,越来越大,相互纠缠爬满了安德烈的脸。
视线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爸爸……救我!”
“亲爱的……”
两个人在黑暗中相互依偎,扭曲的脸上满是痛苦,巨大的触手死死勒进她们身体里,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眼球转动。
“还有三个。”
那眼球的声音低沉,巨大的眼球周围满是挥舞的触手,数十个人影在其中哀嚎。
“呼!”安德烈长呼一口气,镜子里的自己满头大汗,脸上光洁平滑,哪有什么触手。
“三个。”用毛巾擦干脸,安德烈低声重复着,“一,六,八,十四……不对,是一,二,三,一二三。”
他敲打自己的脑袋,最近越来越混乱了,他记得之前差三十个。
又数错了?!
安德烈开始收拾房间,学着妻子那样,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刷盘子,打扫除尘,涂抹驱虫药,把洗好的衣服烘干叠好……
最后穿上警服,检查子弹,带枪出门。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安德烈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嘱咐,“等我。”
会有人等的。
很快就会有的。
既然还剩三人,今天就不能休息,要抓紧时间才行。
锁好门,昨晚的醉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嫉恶如仇的安德烈警官。
他要出发去惩罚罪恶,伸张正义。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简嘟囔着,“只是喜欢自言自语。”
“他说三个。”索尔皱眉,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简意外地看着索尔,“你会唇语?”
“我会上千种语言。”索尔平静道,“包括相应的唇语。”
“真好啊。”简感叹,活的久总是有时间学很多东西。
“我能看到他身上被扭曲的命运。”索尔面色如常地说出让人难以置信的结论,像是在说我看到他上厕所没洗手那样轻松。
简呆愣半晌,“神也相信命运?”
“不论相信与否,命运就在那里。”索尔认真道,“这是毋庸置疑的。”
“呃……”简组织语言,“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个体的行动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你对命运的理解有误。”索尔奇怪地看着简,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水会渗入地面,汇入地下河,流入海洋,然后蒸发形成云雾,再变成水滴落下。不论发生什么,这是水的必经之路——这就是命运。”
“而水是落在地上,还是浇在人头上,或者灌溉植物,则是不同的行动。”索尔盯着安德烈,神力虽然不在,他依然是神,本能让他感觉一阵不安,“对于命运来说个人的行动是没有意义的,但对于大干枯的大地,饥渴的人类,濒死的植物来说,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