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四下仍是满眼的竹林,而渐渐地眼前的竹子有了变化,叶子开始变得肥硕,颜色也微微透出紫来,而竹身则有些透明,在跳跃的火光下透出莹莹的绿来。想必白日的时候格外好看,而此时看上去则带了几分诡异幽冷。
才察觉到冷,便见林中生起淡淡的雾气,许是常年阳光照不下来,有很强的湿意。脚下的泥质也有些松软,走上去有吱吱的声响。
又往里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便看见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石头墓。当前的石碑顶上雕着两只猫也似的动物,有着极长极细的尾巴,正是食魄。食魄的眼睛却是漆黑漆黑的,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镶嵌的,散着妖异的光。
石碑正中单刻着三个字,“归来何”。
萏河指尖一一划过那三个字,最后停在“何”上,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归来,归来——归来何?
鬼域封印后,为四象阵这个关乎两界生死的原因,大国师利用混沌印制造了魂引、魄修。但秘密终究是秘密,决不能广而告之,是以就连魂引、魄修除了执掌者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在坊间传言和世事变迁中都走了模样。
魂引因前世为世不容,魄修却在生存和道义间选择了生存,为了防止身边人借己续命,变得自私无情。就连姻缘,也变成了繁衍后代的工具,一旦得子,便弃妻离家。
而三百年前,这片玉竹林却出了位白发琴师,一手弄琴,目通阴阳,可窥天命。
当时正逢战乱,尸骨成山。他完全抛却“三不医”原则,据说只要人死不超过两个时辰,他都为其修魄,重塑性命。
传闻他一路西行,救人无数,在临死时重返玉竹林。
只留下了四句话,“魄飞西黄,只手琴章;死窍生穴,是我归来。”
那时这座城还叫扪姜,却因他改为归来。
可这墓碑上却写着,归来何?
萏河嘴角慢慢勾起,能归来的,自然有不得不的理由。白发琴师如此通透,为何有这样的质问?
“你来过此处?”城笳见萏河失神地摸着石碑,心里不由疑惑。这里除非魄修执掌者带路,任何人也进不来。
萏河回过神,摇了摇头,“一直听闻白发琴师葬在玉竹林,想必这就是他的墓了吧。”
“其实算不得墓,顶多是衣冠冢。”
城笳说着单掌推在石碑上,并听得重物移动声,石碑缓缓向一侧移去,露出一个洞口来,望下去,可看见一层层的石阶,通向一片漆黑。
洞内十分狭窄,绩吾背着孟家公子便不得不弓着身子,走了没多会便觉得闷得慌,而向下的石梯依然没有尽头。当他以为要走到天荒地老的时候,突然有清新的空气从下面涌上来,令人瞬时心旷神怡。
听前面城笳道,“到了。”
果然又下了十几阶,脚下已是平地,眼前是一个较大的溶洞。
而出了洞,便见郁郁葱葱的一片竹林,挺拔苍劲,粗细不一,最粗的要数人合抱。
中间有一条小道,小道通向一座两层的竹屋,屋前不远处还有一个小亭,亭中桌椅俱全,甚至还有一套茶具和一个小炉,似是不久前还有人居在此处。
城笳先带着他们上了二楼,里面一应用物俱全,窗前挂着一个鸟笼,一只通身翠绿的鸟正站在开着的笼门上,好奇地打量他们。
绩吾将孟家公子放在榻上,走过来细看这只鸟,惊喜道,“这可是翠舌?”
翠舌天生一对,心有灵犀,可学舌吐人言。其中一只说的话,第二只不管离多远都会同时说出来,所以多用来传递信息,十分的稀少珍贵。
绩吾在百兽谷十几年,也只幼时见过一次。
城笳也走过来,从抽屉中取出些红豆子放在笼中小碟子上,“正是翠舌。三年前我到这里时它便在,可惜从没有听它说过话,也不知道另一只在哪里。”
“听说翠舌可与龟同兽,这只看爪子应该年头不少了。”绩吾伸出手想逗弄一下这只翠舌,谁知它却躲开径直飞向萏河,停在了她肩上。
“咦?”城笳不由挑眉,“这只是公的不成?”
萏河轻轻笑了笑,摸了摸翠舌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