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无奈,只得任由他们跪着。
当下也不再劝,“郝文法!郝文法在不在,”转身朝崔彧那帮跑来跑去照顾伤兵的弟子喊了一声。
“臣在,”一个黑衣小伙儿跑上前来跪倒施礼,元诩见这郝文法一张刀条子脸,从额头到下巴的距离几乎有左右颧骨之间距离的三倍多长,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史料上只写了崔彧‘性仁恕,见疾苦,好与治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其弟子清河赵约、渤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对赵郝二人都只是寥寥一笔带过,自己当年看历史书时哪里想到,这人竟是如此一副怪诞样貌。
“第一次看到臣这张脸的人大多憋不住笑,”郝文法自己也笑了,“陛下指挥若定、力挽狂澜,谈笑之间,骄虏授首。大魏经此一役必能汰除陈腐,焕发生机。如此说来,永宁大火非是灾殃,乃是中兴之瑞兆啊。圣主虎步龙行,春秋富盛,但千斤重担置于肩上,不免多了几许沉甸,少了些笑语欢声。现在看到臣这张丑脸,立刻云消雨霁、龙颜大悦,这是臣的福分。”
小皇帝有些无语。
这一番漂亮话说下来,元诩简直都快忘记自己叫他过来的初衷了。
除了永宁寺大火,这些话说得都很中听。
也正因为中听,这个郝文法给元诩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成功学虽然是世界上最急功近利的垃圾‘学科’,但你不得不承认,《人性的弱点》至少有几句话写得不那么垃圾。
什么叫做‘谈笑之间骄虏授首’,我自己费了多大力气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真要是信了你这话,我都未能必活到明天。
倒是这‘汰除陈腐’四字……元诩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郝文法没有说话,这家伙看来挺聪明的啊。嗯,留这么个会逗趣的伶俐人儿在身边时不时的还能给自己解解闷儿,也不错。
“郝文法,你现在官居何职?”元诩眯起了眼睛。
“微臣师从崔老大人学医,目前无官无职。”郝文法按捺住心中的窃喜,磕了一个头毕恭毕敬的答道。
“你既肯学医,想来家中并非望族。”小胖墩问得有些恶毒。
“臣家地势寒素,确非高门著姓。”郝文法神情平静如常。
“好,朕交给你一个任务。完成得好,便得尊官美职,为你郝氏一门后代子孙成为阀阅打下一块坚牢的基石。完成得不好,就仍旧当你的白丁去。或许,渤海郝氏就永远只是个做寒素的命。”元诩对这满口阿谀之辞的小人毫不客气。
“陛下但有所命,臣,敢不尽力,”郝文法又磕了一个头。
“我要你充实这四位大人的气血,令其耳聪目明,思维灵活,肌丰骨壮,腰强脚健,”说着一指跪在另一边的蒋欣等四人,“看到他们的头发了吧,那是为了扑灭永宁寺大火一夜熬白的,朕又岂能亏待了这些为国事殚精竭虑的纯臣!”
“最起码,你要让他们的发色重新转黑,能不能做到?”元诩问,“至于阴阳表里君臣佐使之道,补精益神煎煮炮制之法,你师徒都是行家,朕就不多说了。”
“臣竭尽全力,定要让列位大人齿固发乌。”郝文法磕头道。
“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元诩挺高兴,“只是注意,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要注意药物对人体的不良作用。此外,别弄那些外用的药膏之类染色材料,朕要你做到‘内外通调,标本兼治’。”
“是,”郝文法倒是爽快。
“事成之后,光禄詹事功曹、皇子学官令、宫门仆射,后两个都是服侍在朕身边的职位,你都可以随便选,”元诩想了一会接着说道,“而且我想再设置一个医博士,暂定为从第七品上阶,比刚才说的三个品阶更高,就看你自己的心思了。”
“是,”郝文法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元诩发现他的一对眯眯眼都在放光。
“先把这阵子忙过去再说,”元诩指了指眼前的战场,“你师傅那里本来人手就不够,眼下还离不开你。可不许好高骛远耽误了抢救伤员,这可都是大魏的功勋猛士。”
“微臣知道轻重缓急,”郝文法最后磕了一个头,“陛下,微臣告辞了。”
“嗯,有劳你了,”元诩对这人突然生出些佩服来,“我对他大加讥刺嘲讽,这郝文法居然风平浪静,年纪不大城府可不浅啊。”
“居然能猜到我要‘汰除陈腐’,此人不简单,”元诩低头琢磨着。
“马克西究竟是啥嘛,”耳畔的闷雷毫无征兆的轰隆一下就炸响了,“你到底啥时候才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