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利马镇又一次热闹起来。
虽然昨日的阳光今天已消失不见,凉风吹散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丝温暖,但利马镇的居民们还是走上街头聚集在一起。这一次,他们不是要暴乱,而是无言地、注视着押送车从教堂广场穿过。
押送车是用一辆征用的货车改装而成,上面临时加装有木质围栏,顶部天窗上还架有一挺机枪。一个身体看上去很精状的男人被铁链锁在里面。他就是暴乱的主谋之一,或者说,是波多迪亚当局所认定的较为接近组织核心的一人,事发当天就是他在前面摇旗呐喊,并引爆了抛投到教堂门口的炸药包。
当时的他多么威风凛凛,万人拥护。
如今身陷囹吾,却无人出手相助。
而他也仿佛看淡了这一切似的,坐在木笼子里面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被破坏的教堂门口已经被修复一些,但木门还没有换上,看上去好似一个张开的大嘴,随时都会吞并站在广场上无言的人们。
他忽然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
卡车依然以步行的速度缓缓往东行驶,男人拖着链子站起身,往人群环视一周。对于他突然的举动,人们上前逼近了几步,原本畅行无阻的道路变得有些狭窄,随性的卫兵不由得走到前面把步枪一横,将拥道路上的人群推出去。
然而,随着他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你们就这么看着吗?!”
他站在刑车里朝外大喊道,守在旁边的一个士兵立刻对其呵斥,并把枪口指向他。
然而他却视而不见。
因为他看到,下面的人群开始微微躁动起来了。
“我们差一点就能成功!差一点!”
他站在木笼内挥舞着手铐,拷住的双手上下挥动,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不管这些,他站直身体,不停地对平民“演讲”,用他当初做“广场政治家”时期的那份激情和词句,不断挑动着周围人群的神经。
他的演讲激情澎湃,声音直入骨髓,有着极强的煽动性。他不停强调自己是正义的斗士,而当局是奥国的走狗,不断暗示周围人,暴动是可能的,推翻“暴政”也不是梦想。
他不顾旁边士兵不断地阻挠,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而是死在刑场上。下面的人群越发躁动起来,他们突破了寥寥无几的卫兵,涌到路中间,企图阻碍刑车通过。站在顶上的机枪手朝天警告射击了几发,才把他们驱离一些。
“你们是玻利卡维亚的臣民!你们要记住!”
他还在里面不断地呐喊,士兵用枪托狠狠砸向他的嘴。顷刻间,血沿着他的嘴角流出,他痛苦地吐了几口,其中还夹有半颗门牙。
他往四周环视一圈,人们不断地在试图逼近,但没有一个人真正地爬上刑车和士兵冲突。
“帕瓦罗......皇帝......万岁......”
他想要高呼万岁,向已逝玻利卡维亚末代皇帝致敬。可他的嘴唇却肿胀起来,令他难以发出像刚才那样响亮而又激昂的声音。
距离成功,只差几步距离。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寒冷,单薄的囚服无法抵挡哪怕一丝凉气,南边的阴云不断地靠近,带来阵阵湿冷的寒风。他感受着这一切,震动,湿冷,喧嚷,躁动,人群的抗议和士兵的叫骂,还有头顶上为了驱离人群而阵阵响起的枪声。
“哒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
“……”
“砰咣……”
突然,几滴液体打在脸上。下雨了?他这么想到,突然发觉周围的躁动比刚才大了上百倍,人群开始呐喊,欢呼声此起彼伏,车斗剧烈地摇晃起来,他睁开眼,正看到一堆人拥在周围抓着木笼来回摇晃。木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钉接处开始松动,紧合的位置露出巨大缝隙。
他笑了,站在里面,微笑地看着所有人。
一丝腥气传来,他转头,看到刚才的机枪手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上面,仰着头张大嘴巴,脑浆混合着血液,沿头皮往下滴落。
那和溅在他脸上的液体,一模一样。
……
帝国的情报站,其实就在大使馆里面。
所以它从来就没有被发现过。
“瓦尔加少尉,帕秋莉准尉,赫尔曼少尉,蒂法准尉,弗朗茨少尉。”
雄浑而响亮的嗓音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怕是连门外的走廊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瓦尔加感觉脑袋有些痛,从下了飞机之后,全员换上变装,之后就是长达一天的车程。没有高速公路的时代,汽车行驶在各种乡野道路上,硬性承载式车身一路上颠簸不停,一路下来感觉浑身都要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