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拾拣着碎瓷片,却没成想大娘她突然尖叫。
“丢掉!都丢掉!”
“全都丢了!我不要看见一点儿!”
“你还替他家做事!你这个白眼狼!”
“我不许你去!你居然替他家做事!”
……
我手上动作一下顿住。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娘。她一向是优雅而端庄的,即便她早年沦落风尘,如今清贫度日。尽管她如今是个少了只眼的独眼妇人。
可她一直都是美的,是让人可以相处地很舒坦的。
这般歇斯底里,疯魔了一般的模样,同她一点也不般配。
这不是我认识的大娘。
她见我不搭理她,上来一下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没站稳,便一下坐到了地上。
不偏不倚,手心里按进去了一块很是好看的白瓷片。
原来瓷片扎进肉里来是这种感觉呀,挺凉的,是真的疼。
她看了我一眼,转头进了屋。
她很难过,我看得出来。
我自己简单包了包手上的伤,仍旧是把院子打扫干净了。那食盒倒是结实得很,旁的都碎成渣渣了,它倒是连角儿都没磕出啥痕迹来。
我拎着这食盒,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厨房。这可是人家的东西,还得归还的,至于那些碟子,到时候便说是不小心打了便也算是有个交待了。
待我整理好后,我回了自己的厢房,没再去打扰大娘。
晚膳时,我出门买了几块猪骨回来,给大娘熬了一锅汤,放进了主屋的方桌上。
我盯着大娘卧房门口的帘子,很是担忧,大娘她该不会是在卧房里待了大半日吧……
“我给您熬了冬瓜排骨汤,您抽空出来吃点吧……”
没人回应。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不晓得该不该进去看看。我既怕她出事,又不愿招她生气。
良久,我听见窸窸窣窣地,应该是大娘在里头翻了个身儿。
我轻叹了口气,放下一半心来。这才到院子里,给自己点了盏灯,泡了壶茶,琢磨起象牙片儿来。
我虽如今伤了手,不大好立马拿着这刻刀在这象牙片儿上划拉,但顺着这象牙片儿上的细细浅浅的纹理排出个好看的先后来,还是使得的。
“这般黑灯瞎火的,你仔细伤了眼睛。”我正对着这十二片儿象牙出神,一下听见大娘的声音。
果然,大娘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没事,不过是排个序。”我冲她笑笑,忙给她沏了杯茶,语气里不自觉带着一丝讨好。
“你年纪还小,莫不把我们老人家的话当回事儿。”她语气不咸不淡,我晓得她这副样子,已经是不生气了。
“您莫要替我操心了,何况您哪就是老人家了,可还是一枝花呢。”
“我年轻的时候,从不信命。”她默了默很久,才又道,“年少气盛,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有些意外,又不觉得多意外。大娘本就是这样一个刚强的女子。
“可是,我如今这副样子,倒叫我明白了一句话。”
“那句话?”我接了个话茬儿问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