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的猫头鹰大钟长鸣六下的时候，艾斯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正无所事事地翻阅着满地堆积的书，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把自己折磨得太难受。

今天晚餐的饭点，蕾麦娅似乎忘了把饭端过来，他又不想自己下去和姐姐们用餐，于是只有自己挨饿。

“蕾麦娅为什么给我买这种书？”艾斯不满地嚷嚷道，他现在正拿着的那一本书是《艾特利阿尼斯著名战役》，为暮宁列斯革命时期的伟大将领卡尔伯·弗恩特所著，显然里面的内容对于艾斯太过枯燥，不过，作为大把闲暇时光的打法方式，他也已经翻来覆去读了三四遍了。

艾斯爬上沙发，头朝下栽在那坨海绵上，把书倒过来看，这样有种很怪异的舒服。

“……四万傲角城的部队当晚部署在了西风港，果不其然，因受季风影响，歌沃顿海军不得不于此处停靠。更息后第二个时辰，泰威公爵的部队上岸，先头部队遭到执政官儒勒手下七千名长弓手的远程袭击，慌乱中有人点燃了码头的香鲸油，虽然阻隔了傲角城部队的冲锋，但富裕的西风港一夜损失了数十万戈特……”

他身上松垮垮的衣服从身上掉下来垂到了一起，堆出一个堞形，脑袋蒙在衣服里，很痛苦地试着把这些话读出来，但是倒立读书确实有一点难度，不过他乐在其中。

过不久，他又觉得无聊了，于是翻身下来，趴到了窗子上。外面挺冷，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但比起夏季，他似乎更青睐现在的天气。

现在翻窗子出去应该也弄不到吃的吧？他看着窗外黑糊糊的城市，而且就算出去，身上也没带钱。

艾斯确实是受不了了，蕾麦娅从未忘记过给自己做吃的，挨饿这是第一次。他悄悄打开阁楼的门，走廊上的火把燃着，楼下各个房间里传来幸福的声音，看来姐姐们已经跟客人进屋了，他踮着脚，悄悄溜了下去，想在吧台偷点面包，甚至还可以找到些剩下的酒。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火把，来到吧台前。“神甫的女儿”已经关门了，蕾麦娅也应该上床休息了，外堂黑得像染了一层墨，这倒让艾斯非常舒服。他翻开一层亚麻布，里面只有些被罩起来的空酒杯，一点吃的也没有，艾斯啧啧嘴，反正也没人，他大大咧咧地走向厨房。

“那个军官的钱放在烛台上的。”

“疯了吧？你这样进去不被发现才怪。”

“我有办法……”

听到厨房里有人说话，艾斯赶紧蹲了下来，藏在了进门的酒柜侧面。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长发抓住，不要让这晃荡的麻烦玩意儿被里面的人发现。

“……第三间东面的窗子能爬到二楼，伸手就能拿到。”

“你怎么知道？”

“我在外面看见了。告诉你们，只要这一件房间的人喝得够多，我就没失手过。”

艾斯屏住呼吸，里面说话的人是二姐诺瓦，她的嗓音非常独特，艾斯敢肯定，其他的声音他倒是听不出来，他并没有和这些妓女们相处多久。

“那你现在就要去吗？”

“要不然什么时候去？那个男的现在正在跟新来的打得火热呢。”

听见几个人向外走来的脚步声，艾斯拔腿就跑，他没有管自己把那古旧的楼梯踩得有多响，也不再去看身后的密谋者们到底看到自己没有，他只想立刻跑回自己的阁楼，然后睡下去，就当一切没有发生。

确实，偶尔会有在这里留宿的男性喝多了酒掉了钱包，他们在楼下吵吵嚷嚷在楼上都听得到，不过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他们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喝多了这里的烈酒然后阔绰地用掉了所有盘缠，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但是艾斯想不到原来这些妓女还在干这勾当。

他冲进阁楼，立刻睡下，但是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艾斯狠狠地骂了她们的娘，然后装作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打开门。

“姐姐们，你们在楼梯上跑什么呢？吵着我睡觉了。”他装腔作势地喊道。

朝这边走来的除了二姐诺雅，还有另外三个艾斯叫不出名字的姐姐，她们气势汹汹地堵在艾斯门口，脸上尽是怒色。

“出来，小鬼，你在装什么呢？”

“我在睡觉。”艾斯说谎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率似乎有点不稳。

“我们看到你了，在楼梯上。你以为我们认不出来你这头发吗？别装了，臭小子。”

“把他带下去。”诺雅板着脸命令到，“到厨房去，别吵着蕾麦娅了。”

……

厨房的火炉一直烧着，上面架着一壶酒和一把插在灰烬里的火钳。未完全干燥的木柴被火焰烤得砰砰地爆裂开，不断有火星迸溅到地面上，留下一片肮脏的黑印。艾斯两条手臂被拖着，嘴也被一团破布塞得死死地，四个人齐心协力才把他弄到厨房里来，他还没有放弃抵抗，对着四个姐姐一路拳打脚踢。

“现在，‘幽灵’，我问你，你刚听到我们说什么了？”诺雅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轻蔑地问道。

“我听到说你们四个要当贼。”艾斯恶狠狠地瞪着她，“怎么样，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