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很棒的祖母,她会烧很好喝的绿豆汤,做恰到好处的溏心蛋,会唱歌民歌和童谣,会织带着漂亮花纹的毛衣。
她脾气很好,从不和别人动什么火气,她会自己把头发染黑,会亲手夹出看着很舒服的卷发。
曾经。
她现在在那个名字起得不错的墓地里安了家。
她在一个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夜晚离开了我们。
墓碑上贴着她入院前不久时照的照片,我祖父的名字已经写在了一旁的墓碑上,只是还没有贴上照片。
第一次祭拜她时,祖父看着墓碑久久不语,也不知是出于悲痛还是想到了自己也会被埋在那里。
癌症带走了她。
葬礼的后一天,学校里,一个拿着话筒和速记本的漂亮女生拦住我,问我知不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
我摇头,然后她告诉我昨天是国家的第一个宪法日。
或许我该感谢她,那年的思想品德考试里有这道题目。
关于葬礼的记忆,是一群人吵吵闹闹的烧着祖母生前的衣物用品,一股股的灰烟吞噬干净了祖母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
殡仪馆里,一个素昧平生的,似乎是祖母以前的单位大领导的男人在沉默的凝固的气氛中对这个他不甚了解的员工的生平展开长篇大论。
他不应该站在这里的。
还有那个频繁调试话筒的,语气浮夸而抑扬顿挫的司仪,他们两个应该闭上嘴,停止那些表演,离开这里。
他们不曾与我祖母的一生发生什么交集,现在却在该和她道别的时候面对着沉默无语的人群呶呶不休。
一辆长条状的推车推来,里面装着我的祖母。
我认不出她来了。
妆太浓了,脸被搽了很多粉,却透出了令人不安的色泽,祖母笑的时候常常右颊上扬的更明显些,刻意的摆正使她看上去很奇怪。
嘴唇上有一块地方微微泛着紫。
失去了灵魂的变得陌生起来的身体穿着寿衣,被摆在鲜花之中。
告别仪式后,父亲和工作人员推着祖母去火化,我跟了过去,却在出礼堂的时候被人拦下了,那个大约是亲戚的人拍拍我,说,你一定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