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动作一滞,道:“当初嘛,和你一样,只为救人。可惜……”他的只话说到一半。
彭明德抬头,就瞧见老郎中的神情,流露出点点悲戚,略有浑浊的眼眸,微微湿润。
“可惜什么?”
“可惜,信错了人。”
这是彭明德第一次,在老郎中的身,发现一种,名为愤怒的东西。
在老郎中的教导下,彭明德的医术渐长,在这一带,小有名气。
彭明德也时常能瞧见老郎中眼里露出的满意,以及一丝感伤。
后来,老郎中的身体日渐虚弱,再也无法长途跋涉。彭明德经常代替他,前往更远的村庄行医。
就在六年前的那一天,彭明德外出归来,就瞧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笔直的站在门口,神情淡漠。
彭明德前询问道:“你是来求医的吗?”
见少年不理会,彭明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嘴调侃道:“你是来求医的吗?是耳朵听不见还是发不出声?”
少年偏过头,看着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男子,下打量。
注意到他的视线,彭明德不由得也下打量起自己。
赶了一天的路,彭明德身沾染些许尘土。身穿着粗布衣物,比不得少年的,样式简单,布料却是乘,想来应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你住在这里吗?”
“对啊。”彭明德微微皱眉,“你是第一次来吗?像你这种少爷,城里难道没有大夫,偏偏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少年不回答彭明德的问题,而是往屋内看去,自顾自的问道:“是否有个老人家和你一起?”
少年的无视,彭明德只得撇了撇嘴,道:“是有个老人家。你是来找他的吗?”
“你是他的谁?”
“他是我师父。”
“你师父?他教你医术?”
“是啊。”总觉得这少年奇奇怪怪的,彭明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老郎中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夹杂着几分怒气,“你来这里做什么?给我滚!”
以往在所有人的眼中,慈祥和蔼的老郎中,就算是村里那些不服管教,经常捣乱的混小子,老郎中仍旧能够和气的与他们讲述道理。
跟随老郎中多年,彭明德极少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拱手行礼,道:“徒儿来看望师父,理所应当。”
这句话,激起一层涟漪。
老郎中浑身颤抖着,低声吼道:“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在一旁的彭明德连忙过去搀扶住,心里却是暗自吃惊。眼前的少年,自称是老郎中的徒弟,和他是师兄弟关系,难不成他要平白无故多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师兄?而且老郎中的话,似乎也应证着这一点。
“无论师父嘴如何说,都无法否认,你我,曾经是师徒的这个事实。”
少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屋前,少年站得笔直,如劲松一般,微微扬起唇角,目光落在彭明德身,“徒儿没想到,找到师父,还多出来一位师弟。”
看去,少年还未到束发的年纪,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
彭明德弯腰附在老郎中耳边,“师父,这真的是我师兄?”他仍旧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分明要比他小好几岁。
老郎中气渐渐顺了,他轻轻拍着彭明德的手背,示意他站在身后。
“不,他不是。”老郎中轻轻摇头,望向少年,道,“不管你来这里是有何目的,马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少年的脸立马露出歉意,道:“当年的事情,徒儿尚且年幼,无法阻止,令师父受罚,是徒儿的不是。师父不辞而别,这几年,徒儿一直在寻找,没曾想师父甘愿隐居山林。徒儿此行,就是迎师父回去,为师父正名。”
“不必。老朽一介乡野村夫,哪里敢劳烦少主这般对待,还是请回吧。”
老郎中的语气缓和了些,可拒绝的态度,依然坚决。
少主?眼前这少年,当真是某个大家族的少爷啊。彭明德心想。
“莫不是师父还在怪徒儿?”
老郎中不再瞧他,不再回答。
少年沉声道:“师父,你当真不愿与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