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伫立之人,正是刚才在这里喝酒的本队押官,他大声说道:“刘机幕命吾等收队回营!”
吴益似乎充耳未闻,仍盘腿坐在原地像老僧入定一般,张世安看着他欲言又止,忽见门外又奔来一人,仔细瞅了瞅,忙道:“韩都头,你来的正好,快看看刽子吴这是怎么了!唉,一滴酒没沾,咋就成这样了?”
“哎,他脑子有病,可能是旧疾复发了。”
来人果然是韩诚,他笑着说道:“张副将不必担忧,这里交给我了,你们赶紧走吧!”
张世安疑疑惑惑的走了,小炊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残灯如豆,浓郁的酒味依然挥之不去,空气虽不好闻,却很有夜生活气息。
“刽子吴,告诉你个好消息!”
韩诚掩上门,跪坐到吴益对面,夹了块糟鸭肉,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兴奋道:“猜猜是什么好消息?”
吴益抬眼皮瞄了瞄,懒懒道:“看你高兴成这样,不会是如愿以偿了吧?”
“答对了!告赏得官,人人有份!”
韩诚语速极快,表情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是吗?”
吴益随口应道。
“刚才刘签判亲口承诺,这能有假!”
韩诚拿起面前的铜酒壶晃了晃,一滴都不剩,正兀自遗憾,忽见对面还有一把小执壶,拿过来猛灌了一口,这才接着说道:“刘签判说了,你原地迁升两秩,由进武副尉直接晋升为进义校尉,仍在日更宅当差,不过,打今儿起不再是十人小队长了,而是牙兵队训练教头,明天就会有本司宣帖正式行下!”
吴益淡淡的哦了一声,心说这算什么好消息,不过是刘光季想用厚赏封住他们的口罢了。
他揣测的一点没错,刘光季正是此意。
事实上,早在他们跑到都厅官邸举告孔彦章的时候,刘光季就已经盘算好了,只要今夜抓到花氏姐妹并能威逼她们就范,其它一切都好说,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花云英是个识时务之人,根本不用强迫,人家主动投怀送抱,心甘情愿做日更夫人。
这样一来,为了替她们遮掩活埋麻三郎的罪过,以及包庇罪人之女,就要封住所有知情人的口,是以不光吴益和韩诚,就连张世安也跟着沾了光,今夜过后,他将正式成为右翼管将!
整个结果看起来皆大欢喜,然而吴益却实在高兴不起来,他始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花氏姐妹明显在酝酿一桩更大的阴谋,而下一个倒霉之人,说不定就是手握重兵的刘光世。
他倒不是担心刘光世的安危,而是担心,如果刘光世在这个时候突然遇害身亡,会不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直接影响后续的一系列历史事件?
实话实说,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变数,至少目前是这样——原因很简单,在没有能力掌控全局之前,所有的变数都潜藏着不可控性,作为穿越者,他最大的优势是了解这个时代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如果在起步阶段就陷入混沌状态,以后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韩诚一直在热切的期待着与刽子吴互动,结果人家压根都没想理他,只好主动自卖自瓜:“我和你一样,也是迁升两秩,从将仕郎直接晋升通仕郎,比你好一点的是,不再是吏职了,而是正经的官职!”
他说到“官职”两个字,声音很大,咬字很重,生怕吴益听不清楚。
吴益知道,虽说只是借补的官职,但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因为每年经宣帖临时除授的将佐官吏多达上百,若遇正式出师征伐,朝廷吏部甚至直接颁给盖了大印的空白名告,任其自辟或迁升麾下僚属将校,他们两个混在其中就如泥牛入大海,根本不值一提。
“明日宣帖行下,我就要走马上任了!”
韩诚喜滋滋的继续显摆:“新官职是当涂县临江水寨同巡检,听听,是不是比弓手都头体面多了?”
当涂县?
吴益哦了一声道:“县太爷是不是那个叫李致虚的人?刚听你说过他的事儿,这人连刘家军都敢告,估计眼睛里不揉沙子,你虽说上面有人罩着,还是悠着点吧!”
“你多虑了……”
韩诚顿了顿,慢慢收敛起笑容,沉声道:“他已经死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吴益颇感意外,追问道:“怎么死的?”
韩诚叹着气道:“唉,就是军资库着火的那天夜里,他也是被大火烧死的,不过不是死在军资库,而是当涂县衙的后堂里,据说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县官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