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武副尉直接晋升为从九品小使臣,相当于前世的初级士官破格提干,这可是质的飞跃,在战时尚且不大容易实现,更别说是和平时期了,但刘光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此事就算成了,不过,前提是吴益得有命活着。
反观刘光世这个人,别的长处不见经传,惟独笼络人心算是有两把刷子,概括总结一下他的治军之道,不外乎四个字:赏重罚轻——意思就是只要有功,不惜滥用官爵银帛予以重重恩赏,既便犯了错,也只是微惩薄戒,稍稍意思意思,或者干脆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总而言之就一个原则:慷朝廷之慨,卖自家人情。
这种利你惠我坑官家的做法,自然深受游寇、盗匪、军贼之流的喜爱,是以振臂一呼,奔入麾下者如过江之鲤,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拥趸基础,朝廷才不得不利用他的影响力稳定军心,后来更以此为由头,封赠“和众辅国功臣”的荣誉称号。
现如今当面使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招,明摆着是让刽子吴心甘情愿替他挡刀,可惜这次用错了对象,两世为人的吴益有着独立的思维和判断,对于任何煽动他人奋不顾身慷慨赴死的行为,都保持高度的警惕,然则警惕归警惕,就目前这种情况,很难找到自救自保的机会。
他从刘光世的书房里出来之后,立马就被两个家仆带到内府偏宅的俳优院。
刘光世蓄养的这些俳优,既有歌伎,也有舞伎,还有一些滑稽可笑的傀儡,这些人大都来自太平军州乐营——之前虽然被朝廷依法取缔了,却正好给刘光世打开了方便之门,他以改籍为名,堂而皇之的将这些艺伎转入私人名下。
吴益被一帮咯咯笑的风尘女流之辈围着,足足摆弄了半个时辰,完事之后对着铜镜一看,还真像刘光季说的那样,颔下粘上浓密的须髯,脸上勾勒出一道道沟壑似的抬头纹和法令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如果再打肿脸充胖子,配上宽大的袍衫以及高冠东坡巾,那就更像养尊处优的刘少保了。
吴益在俳优院整容的时候,刘光季也没闲着,他先让宅老刘富亲自跑一趟日更宅,知会花氏姐妹并准备新房,又派亲随去把管将靳寒和引战教头黄炳成找来,安排今晚的巡防事宜。
说到巡防,布署在太平州城的部落军共有三将人马,其中有马钦的左翼第二将和张世安的右翼第三将,这两将都是骑卒步卒兼有,每月轮替,更戍于本州罗城内外,只有靳寒的亲兵第一将,清一色全是步卒,也只有他们长期屯驻在以少保府为中心的子城里,而以引战教头黄炳成代摄队官的百人牙兵队,则贴身负责刘光世的安全,算是嫡系中的嫡系了。
此刻靳黄二人接到口谕,匆匆赶到少保府前院的管事房,只见刘光季闷声独坐在厅堂里,那张雀斑狭脸白得有点瘆人,似乎在强压着怒火。
“敢问刘机幕,急召某将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靳寒虽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头,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唱喏。
紧随其后的黄炳成可就没那么生分了,他连招呼都没打,进屋之后急趋了几步,大剌剌的站到刘光季侧近。看那样子,俨然以心腹亲信自居,事实上他和刘光季是一道杠的连襟,相对于靳寒而言,的确不算是什么外人。
“靳将军,”
刘光季瞪着死鱼眼,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个名叫花小朵的执事丫鬟,可是经由你手入府为婢的?”
他刚刚获知消息,疑似齐英社女子的花小朵,突然不见了踪迹,这就意味着,刽子吴举告花氏姐妹企图谋刺之事,很有可能是真的,另外据知情人透露,那个贱婢好像与亲兵管将有什么瓜葛,由于事关重大,他当然要先找靳寒问个明白了。
花小朵?她犯什么事了?
靳寒顿感情况不妙,两只小豆眼飞快的转了转,急忙矢口否认道:“完全没有的事儿,刘机幕想必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