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和您一起的是您哥哥吧。”
“是!”
“您哥哥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我哥哥是马大哈冠军。”
人要是不在场,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
“真没想到能再次遇见您,不过我刚才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过来打招呼。说句不礼貌的话,幸好看到您有些无聊的样子,所以就……”
“哪儿的话。托了冠军的福,能和您说上话,我很高兴。”
这要换了美国电影中的登场人物,该早就一起来到楼下的富士冰点屋,对坐着喝茶、喝咖啡了。可是我是待字闺阁的良家女子,那种事情当然是不能做的。
“您找书吗?”
若月先生问道。
“是的。”
各种书名在我脑海里生成了一股龙卷风。嗯,“诗集”什么的听起来就像少女的样子我迅速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学校里上课时学的,有一首反复出现油菜花一词的诗。我想读一读那首诗,就来书店找找看。”
我思量着,军人懂枪,而与诗却无缘吧。可是,若月先生却若无其事地说道:
“啊,那是山村暮鸟校注:山村暮鸟18841924:日本诗人。生于群马县,本名土田八九十的诗。”
“您知道啊!”
“是。山村暮鸟是基督教的牧师。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
吟诵起诗来的若月先生倏地挺直腰板,像是在辩解似的补充道:“呀,这是年轻时读的。”大概是因为诗会让人联想起“文弱”一词的原因吧。
我使劲地摇头说:
“不不。”
刚一说出口,就觉得做这种猜测反而显得很傻气,连忙牵强附会地说:“现……现在也年轻……”真是奇怪的对话。
“这首诗收在圣三棱玻璃校注:山村暮鸟的第二本诗集,于1915年自室生犀星主持的人鱼诗社刊行,全本诗歌35篇。在当时的诗坛上是无与伦比的纯独创性的诗集这本诗集里。”若月先生说出了诗集的名字。
“三棱玻璃?”
“就是三棱镜。”若月先生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比画出形状。
“啊……是……三个角的玻璃吧。”我连蒙带猜地总算明白了那几个字的写法。
“现在估计很难买到。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您寄去。”
“那……给您添麻烦吧?”我声音里带着些许兴奋地说。
“不麻烦,我大概再也不会读了的。”
我用手指尖轻轻地抵着下巴,有些犹豫。于是,若月先生说道:
“非常漂亮的书哦。”
这句话说动了我。于是,我自然而然地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若月先生点了点头,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我接过来,在上面写上住址,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一边祈祷着哥哥现在可不要回来。
真是天助我也,等我把笔记本还给了若月先生,哥哥仍不见回来。
上一次和若月先生交谈时,听他说起他所在部队上的士兵的情况,据说穷困的人很多。
我向若月先生问起欠收的影响。据他所说,士兵里有人在慨叹“村子里看不到年轻姑娘的影子”。不用说,一个不剩地全卖了身。
“……听到这样的困境,真让人心如刀绞般难受。”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想起了泷泽先生,于是说道:
“站在巨大的现实面前,纤弱无力的个人即使拼上性命,也于事无补。在这种时候只是把自己的想法憋在内心,对外不采取行动的人,您是怎么看的?”
显然,若月先生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小姑娘在说她自己呢。”
“男的和女的不一样。”若月先生答道。
这种观点也叫人不敢苟同。我本该反驳说,正确地讲是“作为一个人如果那样的话”。可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应答道:
“不,我是说男的。”
“那个……”
若月先生正要开口说下去的时候,哥哥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对话也就此打住了。
哥哥注意到若月先生,露出诧异的神情。我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地为两人做了引见。
回想起来,两次遇见若月先生,两次都是便装。也就是说,我还没有见过作为陆军军官的若月先生最恰如其分的样子穿军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