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轻轻敲了敲元好古的房门,听到元先生应声,推门迈步走入了屋中。只见元好古坐在蒲团上,玄通子坐在他右侧,正在饮水。
张耀关上门,施了一礼,在门口处站定。
“伯囧,不必拘礼,坐吧。”元好古轻轻颔首道。
张耀落座,只听玄通子说道“想不到贤侄竟是天真先生高足,这一场抵牾便算是揭过了。老道在书院中修养几日,自会离去。”
天真乃是元好古表字,听玄通子的说法,他与元先生倒似早已相识。傍晚时分,山长找到自己,直言那老道会在书院中修养几日,让自己毋需介怀,并未提及自己与老道那一场麻烦。想来定是玄通子未将此事和盘托出。此时看来,玄通子这般做多半是照拂元先生的面子。
“伯囧是我入室弟子,”元好古笑了笑说道“师兄无需讳言。”
“哦?”玄通子放下茶杯,猥琐一笑道“想必贤弟已传功于他?那一年后他会与贤弟一同上京了?”
“伯囧未入士籍。”元好古并未动容“神火之会,我一人前去便可。”
张耀心中疑窦丛生,元先生是拜火教中人,自己早有猜想。早先料想那袁不疑一行并非良善,可拜火教也未必便是好人。如今元先生是拜火教中人,那这拜火教众多半不是什么奸佞之徒。但说到年初之行,元先生不让自己入士籍,想来便是为此了。看情形,元先生虽然身在教中,但对拜火教并不十分认可,不然不会想法设法让自己远离此事。
玄通子沉吟良久说道“此事不合规制。未入士籍,也应往观礼。结识教中兄弟,习练神教武功,日后好为神教效力。”
“伯囧在此,我便与师兄直言了。”元好古拢手入袖说道“我不欲让伯囧入教。”
玄通子一惊,面上露出责问之色。
“师兄可还记得十年前那一场大火?”元好古微笑道“我等能逃得性命已属侥幸。这十年一会焉知不是又一场神火之劫?伯囧不入教门,也许倒能为教门留下一两颗光明种子。”
玄通子神色黯然,元好古所说的那一场大火似乎是触动了他的心绪。
元好古见玄通子不再言语,开始对张耀讲述拜火教中事。
原来那袁不疑所说没有半分属实,这拜火教与明教不过是同出而异名而已,大明未立国时,明教便叫拜火教,直到太祖定鼎之后依然是如此叫法。只是太宗反正之后,才改为明教,以与拜火教相区格。拜火教按例,每年皆在京中召开神火之会,部署教职,接引教众,传授功夫。只因十年前神火之会中一场大火,拜火教死伤无数,仅有几人因事未到逃出升天。此事后,拜火教元气大伤,未再行神火大会。这十年间,拜火教休养生息,元气渐复。那玄通子此来,只为通知元好古一年后进京,再开神火之会。
玄通子听元好古讲完,神色一变,逼问道“贤弟讲说得这般细致,令徒想不入教也不行了。”
“神教自立教之初便有不可逼人入教的规制,”元好古微微一笑道“如今这条规矩莫不是改了?”
玄通子有些恼怒道“并未修改。但不是教徒,不可传授耀世诀,也属教规。”
张耀心下一惊,想不到元先生传授自己的竟然是明尊耀世诀?
“我传授伯囧的并非耀世诀,”元好古面不改色“仅是我十余年来参悟出的一点微末功夫,师兄如不信,可以自行查看。”
元好古说完,示意张耀伸出左手。
张耀伸出左手,玄通子却并未上前查看,而是站起身,走到张耀身后,以手盖住张耀天灵。
张耀只觉得一股内力如星辰泄地,自百汇而下,直入丹田。
“还说不是耀世诀?”玄通子乍一惊怒,却面色再变“……原来如此。”
玄通子面色依旧不善道“如今教内,对耀世诀有所知的不过寥寥数人,通晓耀世诀的更是屈指可数。其中干系不足为外人道。你好自为之。”
说着玄通子转身出门。
待玄通子走远,元好古对张耀说道:“伯囧,如今你已尽知其事,对拜火教有何看法?”
张耀略一沉吟,说道“老师既在教内,想来拜火教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但聚众为教,难免鱼龙混杂,有一二奸佞之徒混入教中也未可知。”
元好古看着张耀,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张耀起身施了一礼,“先生这一番麻烦,全是为了学生,学生不知该如何报偿。”
“伯囧,”元好古笑道“我在教中,这拜火教便是良善吗?我所说所行,难道你全无疑惑?”
张耀微微躬身答道“先生待我恩重如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元好古脸上微笑渐去“伯囧,你为人端方,遇事不偏听偏信,自有主张,这是好的。”元好古神色肃然道“但你得人看重或折节下交,便盲目信从,却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