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
不知不觉已至中秋,京中各处张灯结彩,路上行人川流不息,一派欢庆佳节的祥和景象。
京外通往顺天府的官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叶晓峰与侍女站于清平城门前,打量着往来的行人,似乎在找寻什么人。
远处车流之中,一人扶杖而行,一步步缓缓往庆平城走来。那人身着粗布衣物,面目清癯,颌下留着一缕长髯,似乎是位乡塾中的教书先生。
叶晓峰与侍女见到此人,赶忙上前躬身行礼。
老儒生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晓峰,你那天子剑修得如何了?”
“父亲大人安好。”叶晓峰沉声道“而今看来,确是小觑了天下英杰。孩儿这柄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空器。”
叶傲闻言,拍了拍叶晓锋臂膀,又对侍女点了点头,径直向城内走去。叶晓锋与那侍女见状,赶忙跟在了叶傲身后。
叶青鸾公生前留有家训,藏剑山庄所藏剑器三柄,一名庶人,二称诸侯,三曰天子。这三柄剑出自《庄子·说剑》。说的是战国时赵文王喜好击剑之术,庄子求见赵王,托剑言志,讲说三柄利刃。其一为天子之剑,可以扫荡诸侯,匡扶天下。其二为诸侯剑,可以富国强兵,称霸九州。其三为庶人剑,匹夫见辱,一怒而起,杀人绝命。
辰时过半,天边飘来几朵乌云,暖阳之下,秋风吹拂,带来了一丝凉意。朝阳城东演武场内,云鹏社与清辉社分列于场侧,等待着鞠赛开始的哨声。
今上少年时极好蹴鞠,将泰斗杯的决赛地点定在了禁宫左近,朝阳城东。演武场边有观星楼,圣上未病时,每逢八月十五,都要在楼上观看鞠赛。
演武场中,张耀立于诸葛稳身后,沉思不语。想不到云鹏社竟一直踢入了泰斗杯决赛,终场对阵上一年的卫冕之冠,清辉社。其实鞠社进入泰斗杯之后,张耀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姚季兴寻来的魏毕等人,鞠术远胜自己、诸葛稳与姚兴周三人。便是那两名待补社员,鞠艺也不在魏毕之下。预选鞠赛中,三人之所以能独领风骚,全赖其余人等保留实力。而入围泰斗杯之后,所遇皆是劲敌,众人不再留手,倒显得自己三人有些多余。
鞠证一吹铜哨,比赛开始。
今日不知为何,姚季兴调整鞠社阵型,将张耀推到前场,充任中路锋将。
诸葛稳回身将鞠球传与张耀。张耀停住鞠球,不敢运起轮转功,脚尖一拨将鞠球传与魏毕。
魏毕盘带两步,一脚将球踢出。诸葛稳赶忙上前,寻找鞠球落点。不想清辉社一员后场守卫抢先先找到,飞身跳起,一挺胸膛,鞠球弹到了清辉社另一人脚下。
那人盘带一阵,大脚开出,鞠球直往云鹏社后场飞去。
云鹏社的门监见状,冲出龙门关,不等鞠球落地,用脚一托,鞠球飞回前场,正落在向后场跑来的张耀身前。
张耀见清辉社势大,难以力敌,稍稍逆向催运气旋,将鞠球接住。
张耀一番盘带,脚上便如抹了清胶一般,左躲右闪,穿过清辉社三人,鞠球始终未离脚下。
场边姚季兴抱臂而立,却未曾望向演武场内,而是直直盯住了观星楼三层。
观星楼内,胡载一身便装,腰胯雁翎刀,立于顶楼廊柱之旁。见张耀拿住鞠球,连连过人,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胡载身侧,晓安禅师坐于椅上,垂目捻珠,低声地吟诵着什么。他的伤患似乎并未痊愈,面色仍有些苍白。
二人身前放着两把太师椅,椅上坐着两名苍髯老者。其中一人,身着儒服,伸出三指捋着须髯,正是内阁首辅、特进光禄大夫、明光殿大学士李咸。另一人身着僧袍,头上九个戒疤,手上拿着一串念珠,眼帘微阖,望向楼下场内,却是当日禅房中身中剧毒的高僧继晓。
鸡鸣寺之事过后,圣上下旨,令太医为继晓高僧解除毒患。这金玉缘之毒邪异无比,中者除视、听、语声如常外,难以坐立行动,便如金玉木石一般。太医院诊治多时,最终开出了一个不是药方的药方,合鸡鸣寺众僧之力,轮流用内力为继晓逼出毒质。晓安禅师也是为此,伤势一直未曾痊愈。轮流逼毒之事一直持续到六月中旬,此时继晓禅师恢复如常不过月余,看上去仍有些憔悴。
李咸见张耀拿住鞠球,沉声道:“禅师见此情境,可有所思?”
继晓盘动念珠,双目微睁道:“老僧想起了绩熙公之徒,我那无咎孩儿。”
“那请托方不贫将锁脉针打入苍冥丹田的……”李咸沉吟道。
继晓轻叹一声道:“此事并不甚难,只需传出一些流言,自有人来做。”顿了顿续道“比方说无咎是先帝血脉。”
叶傲领着叶晓锋两人行了多时,来到明照坊南端一处宅邸前。
宅邸无门,三人径直入内。院中三五成群,围坐着十数人,见三人闯入门内,纷纷上前,拦在道中。
叶晓锋赶忙上前两步,施礼道:“前几日我曾来过府中,家父是张先生故交,今日前来探望。”
众人闻言,面色不变,仍旧挡在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