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京都和谐医院。

吕清回了趟家，按孔霄的药方煎好了药，又挑了些姜芷娆平时爱吃的水果零食带着，等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

因病而体虚觉多，中医上讲叫卧疾，所以无论姜芷娆还是白漱姚，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否则轻易就会感觉疲惫。

但是每次看着未婚妻熟睡的脸，吕清都很怕，特别怕，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连遗言都来不及跟自己交代。

有时候他也安慰自己，来不及就来不及吧，黄泉路上二人作伴，有多少话还不够说的。

可转念一想，还是怕，毕竟不知道人死后真的有去处，还是只能化作虚无。

关于殉情这件事，其实家里想过无数办法来打消他的念头。比如循循善诱，但这没用，一个心怀死志的人是听不进去道理的。比如软禁，但也没用，不是钢窗铁笼，一间卧室怎么可能困住一个强壮男人。后来他母亲疯了一样哭喊：“你要敢去死，妈也陪你！拉着你们整个吕家一起陪你！”

吕清神经病一样回应他母亲：“那样也挺好，全家一起，省的我到了那边还惦记你们。再说，谁知道活着就比死了强呢？”

吕清妈妈萎顿下来，不再哭闹。她明白，自己只是装疯，儿子是真疯了。她不敢面对这样的儿子，也不忍面对饱受病魔摧残的儿媳妇，所以她不怎么来医院，终日在家以泪洗面。

在知情的外人眼里，吕清是个畜生，其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甚至姜芷娆都这么认为。但他不想做任何辩解，是对是错都没有意义，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要是真那么做了，那就是畜生，洗不白。

进了医院，明里暗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吕清，这他感觉得到。那是吕文池派来盯着他的，他甚至猜测，在这家医院里，自己有任何轻生行为都不可能得逞。

甚或吕文池每天在百忙之中还要往医院跑好几趟，除了关心姜芷娆的病情，也难说不是为了看着儿子，不让他寻短见。哪怕只是时不时在他面前出现一下，没准他到了想不开的时候，就心软了。

所以，孔霄如果能救下姜芷娆这条命，就等于救了一大家子。

也正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吕清这两天像换了一个人，不再一味钻到殉情的牛角尖里，而是陪着未婚妻寻求那原本遥不可见的一线生机。

推门进入病房，看见姜芷娆正在睡着，吕清把袋子放在一边，走到床前，充满怜爱地轻抚她苍白的脸。

“阿清。”

察觉到脸上的温暖触感，姜芷娆握住那只手轻轻唤道。虽病中嗜睡，但她的觉却很轻。

“坐起来一点，把药喝了吧。”吕清一边帮她垫起枕头，一边颤着声音说。

这副药按孔霄交待的，起效的同时也会产生副作用，至于喝了到底会有多大反应，她会多难受，吕清心里着实没底。

把姜芷娆扶起来靠好之后，他打开袋子拿出保温饭盒，端出里面装药的碗。

药汁飘散着一股浓浓的香味，闻着不苦也不涩，而且装了一路，这时已经不烫了。但吕清呆呆地盯着药碗看，却没有勇气喂进她的嘴。

姜芷娆捏了捏他的手，俏眼一瞪，调皮道：“小清子，还不赶紧伺候哀家，在那傻愣着干什么呢？”

回过神来，吕清苦笑一下，强忍着几欲夺眶的泪水，红着双眼把碗递到了她的嘴边。

“慢点喝。”他一边缓缓倾斜碗口把药汁送入她嘴里，一边尖着嗓子说：“等会老佛爷要是觉得难受哇，您就哭，就喊，实在不行就咬奴才一口。奴才皮糙着呢，老佛爷小嘴细牙的，一时半会儿的呀，可咬不坏奴才。”

“唔唔！”姜芷娆听的想乐，又怕把药喷了，于是紧紧抿着嘴笑，一溜药汁从嘴角淌了下来。

吕清伸手帮她擦去那淌药汁，把剩下的药喂完，然后继续尖着嗓子道：“老佛爷吃了药哇，可得好生歇着，外面洋人正闹腾得欢实呢，奴才们就等着老佛爷养好了身子，到时候好好收拾他们。”说着，他还惟妙惟肖地比了个兰花指。

“噗哈哈哈哈哈！”姜芷娆忍不住了，指着吕清笑得花枝乱颤，“你不去当太监真是太可惜了，遗憾啊，你生错了时候。”

吕清伸出小指头女里女气地比了一下她，“老佛爷这叫说的哪儿跟哪儿啊，奴才生的可正是时候，要么的呀，哪轮得着奴才来伺候您呢？”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