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片浩瀚的冰原,白茫茫的雪层盖在直刺天空的巨峰上,只在最靠近日月的地方,露出冰蓝色的峰顶来。
峰顶中央一处凹陷下去,厚厚的雪化成了一面冰湖。晶莹的冰层将冷冷的日光折断,映出蔚蓝的颜色。
这是安老爷子讲的故事,他说,这是极北冰原,一年里,连着半年是白天,后半年成了黑夜,往来交替。
冰面上有几株花,扎根在冰层里,这花只在黑夜里绽放,白昼的时光里,它只在冰面上露出个脑袋,生长着,等待着,当夜色涌上巨峰之顶的那一刻,它才会苏醒开放。
这片冰湖,像是被深邃的夜空拥在怀里,触手一摸,就是点点星光。花株一点点拔高,雪白的花瓣微微颤抖,舒展,渐渐的,花瓣晕染出些许颜色,发出些许光亮,在夜色里,冰面上,像极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这花,就是安老爷子口中的夜来香。
记得那时安老爷子说的一本正经,我与安息趴在他的腿边,听得张大了嘴巴。
小安息连连惊叹:“像是神话故事……”
后来我在安老爷子的药园子里见到了许多的夜来香,不怎么惊讶,是很平常很普通的那种花,白色小巧的花瓣有些喜人,但它并不会在夜里开花,也不会发出浅浅的荧光来。
回到秘窖这里……
安息从鞋底抽出一把小型弯刀,伸出一根手指,刷的划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来,爽快利落,作罢便要来割我的。
我急忙躲开,苦笑着说:“这个这个,我自己来,自己来。”
从小时候起,在我的印象里,安息一直是个爱笑且温柔的女孩子,到了后来,安息接了安老爷子大半辈子的盗墓绝活,我们时隔一两年才能见一次。现在安息依旧爱笑,同样很温和,但熟悉她的我总是能察觉到,有一点点的不一样了,在她偶尔不经意的眼神里多了丝寒冷与锋锐。
我接过弯刀,在手心轻轻一拉,便是一道浅浅的口子,挤了几下,就流出丝丝殷红的血。
那边安息已经从墙角放着满满一箱子的白烛里取出了一根,然后滴了滴血上去,等着我。这白烛名为香烛,小巧的一根,用的就是普通的蜡液与安老爷子药园里的夜来香干粉融制而成的。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手心汇聚成的一粒血珠便落了上去。
点了蜡烛,黄澄澄的火焰涌了出来,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火焰的中心有缕缕的血丝缠绕盘旋,最后随着蜡汽消散开来,融入四周。光被蜡烛喷吐出来,落在安息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映照出我的脸,是有些紧张的模样。
我在手上贴了个创可贴,安息伤口更深,给她贴了两个。
安息与我相视,点头,一起推门而入。
门后是一条平直的暗道,两扇门般大小,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烛光迎了上去,视线之内,竟全是棉絮一样的东西,像是从乌青的砖壁上长出来的,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空间,也不知是有多深。
安息将烛火靠近,那棉絮竟如活过来似的抽搐几下,倏地不见了。
其实,我和安息都清楚,整条过道都是这东西。这是种植物,被安老爷子移植过来。这棉絮一样的东西其实是它们的触手,上面有着许许多多细不可察的小孔,闻不得活物的气息。在安老爷子的描述里,这软绵绵的触手能在一分钟之内将头壮牛给肢解成一摊碎肉,吓人的紧。
至于这东西为什么不吃我与安息呢?安老爷子说这批东西还在种子的时候就被我与安息的血滋养着,认过主了。一面认我,一面认安息,只有两人同时在场,才不会受到攻击。
走了大约两分钟,沿途走过,棉絮褪去,裸露出乌青的砖石壁,我看到每隔上几米便会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孔洞,三年前跟在安息后的我没怎么注意过,现在心下好奇,我凑过眼瞧去。
我点亮手机,幽幽的光照了过去,黑洞洞的,我正想着石头后面竟然还有空间,不知做什么用的。然后猛的一只眼睛扑了过来,真的是一只眼睛,与我的脸只隔了块石头的距离,直勾勾的瞪着我。那只眼睛没有眼睑,只有一只眼珠子,我看的分明,心跳吓得瞬间漏了半拍,后脊发凉。我头皮一阵发麻,忙着后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什……什么东西……”
然后我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落在我的后背。安息一只手拿着香烛,另一只手提着我的衣角猛的往后一拉,以为我是被什么东西伤着了。
安息问“怎么了?”
我抖抖索索地指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我说:“那……那里头有东西,瞪着我,是眼睛……那里头有人?”
安息望向那个洞口,却并不害怕,她抿着嘴角,回过头来,她说:“那不是香美人嘛。”
我惊诧“……什么?”
安息不再理会我,一边走一边解释:“就是爷爷就在暗窖里种下的香草啊,这边是香美人,那边是香郎子,两面墙里都是。”
我稍稍反应过来,追上来问:“植物会有眼睛?这么恐怖?三年前我怎么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