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天子脚下的文化古都。绵延千里的丘陵将整座城包围住。这边落了场雪,没东北的雪大,却也使得天地白茫茫一片。
我们一行人披着大棉袄,夹着帐篷行李,钻进了谷壑深处,这里的山不怎么高,谷却深得很。大家脸冻得通红,安息在前面依着天文罗盘与地脉走势辨别方位,一行人紧跟在后,深浅不知的雪层上,脚印一个接着一个……
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个将军的小墓,最后好不容易进了墓,我们一头就扎进了个迷阵里。
直到在迷阵里看到了一块石碑,安息才知道被这地脉给骗了,这个是藏龙墓,葬的恐怕是个诸侯,甚至官位更高。
没想到,一阵疏忽,我们被分割成了好几队,我还有小李四个兄弟,仗着黑牙子的本事,找到一条山体裂缝,一路险之又险地进入了真正的墓宫,穿过甬道,来到了墓中温泉这里,兄弟们一路又累又寒,见到冒着热气的地下泉水,猴急似得脱了衣服,跳进温泉里。
再来说我,身体入了寒气,高烧不退,又在阴暗的墓道里,险峻的地底裂缝中心惊肉跳,一路有黑牙子帮扶着,才勉强坚持到了这里。
黑牙子一屁股坐在我旁边,陪我唠着嗑,出行前,安息叮嘱过他,要注意我的安全,他自己也是个自来熟,和我混得熟了,很是聊的来。
火光映在背后的青色石壁上,我与黑牙子慢慢地,恢复着力气。
黑牙子很能说,扯天扯地的,还爱笑,露出满嘴的黑色牙齿。这就是他外号的来历了,黑牙子是湘西人,依着家乡的习俗,从小用一种药草抹牙,抹的黝黑,现在刷也刷不掉。
歇了好一会,我身子与精神回转过来,打算叫大家伙走吧,毕竟还没和安息他们回合。
黑牙子打起了盹,迷糊着眼。我拍了拍黑牙子的肩膀,黑牙子猛得抬起头,惺忪着眼问:“怎么了?”
我刚想笑话几句,忽得眼睛的余光里,一个黑影刷的掠了过去,是在墙壁上。我心头一惊,忙喊:“黑牙子哥,有东西!”
我喊得急,他一个激灵弹将起来,四顾,并没有发现什么,然后朝温泉里头喊:“兄弟们快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雾,热气腾腾的白色水雾氤氲着石泉四周,人根本看不到里头。让人心生疑虑的是,整个墓室静悄悄的,只有我与黑牙子的喘气声。
我与黑牙子同时心头咯噔一声,相视一眼,心想“出事了……”
黑牙子一边喊,一边往温泉那里走过去。
“小李子,你们这群呆瓜,别洗了,也不怕泡肿你们,贪屁个舒服,快出来!这里不安全!”
黑牙子脸色已经有些变了,我紧紧跟在他后头,心里也很是着急,初次下墓,大家对我这个毛小子多次照顾,现在忽然不清楚他们的情况,心顿时提了起来。
到了温泉边的青石上,看的就稍稍清楚了。温泉边缘水很浅,下面是平整的青石板,靠中央处一间小屋大小的温泉里,小李子四个坐在里头,水刚好没过半个胸口,他们微微仰着头,舒服得闭着眼,安静得像是睡深了。
我俩都长出了口气。我脱了外面的棉袄与裤子,想下去洗把脸,顺便叫醒他们。
黑牙子扯开了嗓子喊:“这几个臭小子,忘了自己是受罪来了还是享福来啦。”
一阵凉风不知从哪吹进来,我一哆嗦,就欲走下去。
可是,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抓住我的胳膊,猛的往后一拉,力气大的让我差点摔倒。同时那一刹那,我眼前闪过一抹森然的寒光。
耳边是黑牙子的声音:“安老板!”
我忙回头,真的是安息,大一号的棉袄上破了好几个洞,棉花絮絮地露了出来,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温泉里头。
我刚想说句话,一道寒光又是掠了回来,安息疾速伸出手抓住,是一把回形刀。
刀身的倒钩上刺着个面具,从眼窟窿一边穿出来。面具应该是青铜制的,只是表面上覆了一层薄膜,苍白中泛着青黑色。
“这是什么?”我与黑牙子异口同声。
安息没回我们。而是将面具上本就有些许残破的薄膜撕了下来。
有很多的不解,还没来得及说话,安息将我推给黑牙子,转身冲了出去。
然后我便看到了骇人且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个人形的黑色影子从墓顶上扑下来,真的是个黑色影子,我只能这样形容,因为它是半透明的,四周笼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透过去,视野里,我能看到它身后的墙壁,是扭曲的模样。
安息像是一开始就知道它会扑过来,手执一把回形刀迎了上去。可是,精钢制的刀身与黑影的双爪撞上去,竟是叮当作响。
安息与黑影同时被弹开来,安息一个回身,向着墓室的另一边跑,黑影顿了一下,追了过去,安息绕着墓室周旋,收了回形刀,双手一甩,几枚黝黑的铁钉便钉了过去,只听得一声精铁相撞的清脆声响。
我与黑牙子蹲在在温泉旁,看不分明外面的状况,心下是着急万分,想冲过去帮安息一把,可黑牙子低声说:“别碍着安老板,反而坏了事,一会看时机,我从背后上去。”说着,我看到黑牙子从背包里抽出一根棍子来。
后来安息和我提起过那个声响,说是六枚鸡血钉砸过去,一枚像是遇到了一块铁,叮当一声弹落了,另外几枚却从胸口一一穿过,一股黑雾从胸口涌了出来,黑影行动忽然就变得迟缓,安息从正面跑过去,避开黑影的爪子,照着黑影拍下去,又是几枚鸡血钉,第一枚又像是遇了盔甲,可之后的几枚不出意外的钉进了黑影的身躯。
黑雾涌动,四周的温度一下子凉意袭人。
安息与黑影打斗在一起,黑牙子趁机从背后想扑过去,没打上一棒,黑影突然不动了,直挺挺的立着,安息的手掌挨着黑影的头颅,松开手,才看到手下是一枚鸡血钉,贴着一张符篆,钉在黑影的头颅里。
在那一瞬间,我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一开始四周就像漾起水波似得,后来就剧烈地扭动起来,猛的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视野里的最后一幕是前面的黑牙子还没敲上一棍,也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