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县佐官孙县丞眼看事态突然急转日下,不敢再装沉默,抖着身上的绿色官袍快步走出来,大声道:“公公可莫要只听他人一家之言,下官与王典史皆可为大老爷作证,这王家上上下下皆都锁在先祖堂中,不曾逃出一个!”
眼看着王公公瞅着赵知县越来越不善的脸色,林寿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公公稍安勿躁,学生意思是,这窃偷圣旨之人,绝非民间草莽窃贼!那些窃贼只会偷些金银珠宝,断不会只窃一张对他们说毫无作用的圣旨!所以依照学生看来,只有对王世兴一案和王家遗孀心有同情不忿者,才会只偷圣旨而非财物!”
“那依你认为,会是何人?”王公公追问道。
“公公大人稍等。”林寿嘴角微微一勾,笑道,“等学生寻到下一个证据,这件扑朔迷离的通天大案就会彻底真相大白,那窃贼是谁,自然也便水落石出了!”
王公公这才收起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没再与赵知县争执。
赵知县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长舒一口大气,刚刚一时竟吓得他差点虚脱。
虽说他与狱中的王世兴同为戊戌科进士,但是两人一生并无交集,人家王世兴是殿试二甲,赐进士出身,当场即授七品官职“给事中”。
而他赵有德却只是个三甲末名,同进士出身,在基层锻炼了十年后,才在三年前授予了七品知县官职,于山东布政使司下辖的银丰县走马上任。
他的晋级之路,可谓是在风风雨雨中一路淌过来,若是写成一本自传,那一页页的都是催人泪下的血泪史,正因为升官之路如此艰辛,他才更加对这个补子上绣着鸂鶒的官袍额外看重。
故而若是说他因同情王世兴而纵贼行窃圣旨,别说孙县丞和王典史了,就连县衙里扫地的姚老头都得狠啐一口浓痰:俺家大老爷就是个官迷,怎么可能为了别人丢了自己官职,打死都不可能!
安抚下诸位情绪激动的堂官后,林寿开始展现他的“王霸之气”了,转身冲身后的众衙役命令道:“三班衙役听令,即刻重新搜查整座王家老宅,将府邸内所有沟渠水道全部清理干净并详细报来!”
此时,银丰县内的三班衙役早已对这个新任的林顾问心服口服,况且此件窃案也事关他们手中的铁饭碗,眼看有一丝破案的希望,自然更加积极地领命而去。
“林顾问,你这是……”王公公不解,一件窃案怎会跟王家沟渠水道牵扯上关系,怎么看着像是在帮助着王家清理池塘?
林寿温言安慰道:“公公莫急,只待稍等片刻,这件窃案就会水落石出!”
“当真?”王公公惊喜不已。
林寿也是欣喜而笑,不敢说的太满,只得道:“差不多,十之**吧!”
“哼,真是什么海口都敢夸,别让风大闪了舌头,某家不信,这也是你从那一方脚印中推断出的线索?”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然来自于县衙四老爷王典史之口,他贵为本县典史,自然不会跟众衙役去清理水渠,看着林寿一脸运筹帷幄的可憎表情,他更是打心里仇视。
“错,学生是从这王家老宅的格局中推测出来的!”林寿从衣襟内掏出一张草纸在王典史眼前一晃,上面所画的正是王家老宅内部的平面图,又嘿嘿冷笑地回了句:“典史大人的思维该好好补补了,我们现在已经跳过了脚印追查,该推测那窃贼的出逃路线了!”
“思维补补……”王典史一时又没明白这句现代名词,“什么意思?”
“笨,就是说你没脑子!”林寿无言地翻翻白眼。
“你!”
王典史横眉一瞪,登时就怒发冲冠,右手握向了腰间刀柄,虽然典史之职为县衙文职,但是他王典史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练家子,特别善用一把朴刀,听说人家祖上都是世袭干屠夫的,杀过的猪比见过的人都多。
身侧孙县丞赶紧一把摁住他的手掌,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训道:“在公公面前,成何体统,不怕扒了你的官衣吗?!”
想到自己身上这一身绣着练雀的绿色官袍,王典史这才恨恨不平地松开手掌,冷哼一声,不再理睬林寿,免得再因口舌之争弱了自己的脸面。
林寿这才敢从王公公的身后露出脑袋来,关键时刻,他毫不犹豫地躲到了王公公的身后,谁让他官职高呢,再说现在林寿是为他王公公办事,这种魑魅魍魉自然也得交由他王公公来处理。
果然这位身居大内深宫,性格多元化、脾气极端化的王公公,冲着王典史冷冷一笑,道:“典史大人,好大的煞气啊!”
王典史愣是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