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
听到这个名字,女贼眼中的不信之色顿时消失,这个与她同为宁海人士的先辈她如何不知?
而他,就是因为不给“靖难之役”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而惨被朱棣杀害的,成为纵观历史上唯一一个被皇帝诛杀了十族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是为了救王家人的,怎么可能最后会害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你骗我对不对?”
女贼似乎被林寿的话给吓到了,摇着脑袋踱踱退步。
林寿冷笑道:“是非对错,等你被押上了金銮殿面君时自然一辩便知。”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骗我的,你肯定是骗我的,不可能……”
女贼娇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嘴里虽不承认,可是眼前却浮现出她三族亲人在午门外俯首待诛的场景。
这不是她的初衷,绝对不是!
她本为宁海一个渔家女,偶得王世兴垂爱收为义女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为了报恩,她才胆大妄为的偷了圣旨,她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能拖延时间来挽救王家妇孺的性命,出手之前哪里会想到偷一个圣旨会牵扯到这么多她不懂的东西。
罪及他人,祸连三族。
这个责任,她担不起!
“不可能,你是骗我的……”
女贼摇着头,喃喃自语,可是当她看到黄三、刘七等三人都是一脸“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时,就由不得她不得不相信了。
她的娇躯忍不住一抖,漆黑的眼眸里两行清泪终于滚滚滑落,淌满了她整张俊俏的脸颊。
林寿又扬起了手掌,只是看到她泪眼涟涟、悔恨难当的俏美容颜,终于还是没能忍下心肠来打上第三个巴掌。
黄三也出声劝道:“算了,林顾问,如此愚蠢的女流之辈,何必再与她斤斤计较。”
林寿这才愤愤收起了巴掌,长袖一卷,道:“等你下了黄泉,方知你今日之举动是有多么的愚蠢!刘七去套车,三哥和张千好生押着她,咱们即刻回城!”
“得令!”
三人如释重负,赶紧依言分工行动。
说实话,刚刚林顾问那满眼寒霜、声如冷刃的表情,确实让他们三人都忍不住心有余悸。
这哪里像什么平时所看到的那些只会苦读圣贤书的呆书生,眼前的林秀才分明更像一个出手狠辣、言语如刀的草莽,而且还是能大马金刀占山为王的那种狠辣人物!
此刻三人心中同时有了共鸣:这林顾问以后绝非池中之物!
。
在银丰城外的官道上,女贼在颠簸的马车车厢里变得异常的安静,两眼无神地望着黑漆漆的车顶,面如死灰。
她没有再做挣扎,也没有伺机逃跑,更没有出口谩骂,只是安静地坐在一侧,像一个没有生气的陶俑,她原本骄傲的小心脏,似乎已被林寿那两个巴掌和一番话给撕裂成了碎片。
哀默大于心死。
好半响后,漆黑的车厢里,女贼突然出声问道:“难道我救人救错了吗?”
虽未点名道姓,林寿也知她是在问自己,这个单纯的女孩如此不顾一切的去搭救王世兴的家人,这种白痴行为倒也让林寿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敬佩,轻叹一声,解释道:“你没有救错,只是你的方式不对,王世兴是被冤枉的,整座士林学子都知道,你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为王家伸冤,用不着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比如呢?”
“比如?”林寿想了想,道:“你可以求助王世兴的同窗好友或是同年,也可以发动舆论,全天下的书生学子那么多,这也是可以借助的力量,甚至你可以去京城敲登闻鼓,告御状,虽然不知道这一招行不行,但是总比你偷圣旨的罪过小。”
女贼的眼神中终于多了几分颜色。
“你叫什么?”女贼忽然问。
“我?”林寿有些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一问,不过见她可怜,老实道:“我姓林,单名寿,字长青,林长青!”
“你真的不是太监?”
“你不是看到了嘛。”
女贼俏脸一红,扭过头去,道:“谁稀罕看。”又等了等,似乎又想到刚刚被他那一针扎的屁股生疼,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是个太监,也是个耍流氓的登徒子,你等着,老娘早晚会好好收拾你!”
“如果你不死,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报仇。”林寿淡淡说道,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偷窃圣旨的欺君大罪,只要被押送进京城,她哪里还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车厢中又陷入了静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