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封平夏早能从之前传来关于廷议联姻事宜的消息猜到，此次卫临之间如果联姻协议达成，要前往临国联姻的对象多半是封萦音，但此时他也还没收到准信，没想到倒是先等来了自己这侄儿。

封佑陵带来的信明显是从一整封信中裁下来的，虽然他清楚封平夏如果想要查，能够轻易查到信的来源。纸上只有几句话，传达着简单明了的信息：廷议已经确定了与临国的联姻，和亲的人选是封萦音，联姻的队伍已于半个月前从卫国王城武威出发，前往临国。

“你打算怎么做？”议事厅中，在椅子上笔直坐着的封平夏轻轻敲击着茶碗，向封佑陵问道。

“叔叔觉得我能怎么做？”在议事厅的沉默被打破之后，封佑陵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封平夏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

见封佑陵把问题抛了回来，封平夏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让杨家小子集结天骁旅内所有骑兵，难道想要告诉我这是要准备打猎去？”

“从一开始我就能猜到，事关萦音的这么大一件事，你不可能坐视不管。原以为你要回王都从中擀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封佑陵，“没想到你是准备着直接把天骁骑给拉出去。”

“叔叔觉得我要是回去武威，又有多大可能左右得了这件事？”封佑陵目视着因封平夏敲击而在茶碗中央形成了的漩涡，叹了口气。

未等封平夏回答，封佑陵已经抬起了头看着他，接着说：“既然我回王都也没有把握做好这件事，那侄儿……只好选择自己最有把握的方式。”

封平夏哦了一声，然后略带戏谑地问道：“那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放你离开？”

“对。”封佑陵轻笑道：“因为叔叔知道，疯子犟起来，拦是拦不住的。”

“那就是说如果我带兵拦你，你也不惜带兵跟我打上一场？”封平夏双眉微挑，手指轻压住茶碗的边沿，望着急速平静下来的漩涡，追问道。

“是。”一阵沉默之后，议事厅中响起了封佑陵语气平缓却无比坚定的声音。

一时屋内寂静无声，良久，屋内响起封平夏的一声轻笑。

“你要去，我不拦你，”封平夏望着他，淡淡地说道：“但我也不会放你。”

封佑陵沉默，因为他知道此时封平夏不会说些废话。

“防务调度表出了错，如果继续按照那上面的来，今夜丑时，云雾峡的换防将会出现半个时辰空档。”封平夏边说着，边已离座而起，将手中的信伸向油灯点燃，然后向外走去。

封佑陵也站了起来，看着他的身影，等待着下文。封平夏在议事厅门前停下脚步，松开了将要燃尽的书信。然后是更长的沉默。

封平夏仰脸看着被早秋的风吹离枝头的叶子，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封佑陵。不知过了多久，封平夏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今夜，防务调度官会忘记重新报正。”

话语随着秋风传到了议事厅里，微风也拂过了封佑陵那如释重负的笑容。

……

半刻钟后，封佑陵走出大将军府，取了战马向天骁旅驻地疾驰而去。

夕阳将最后的亮光洒向了大地，年轻的旅帅披着落日的余辉策马回到军镇。直接纵马回到了旅帅府之前，封佑陵才勒马翻身而下。由亲兵牵过了马缰，他从正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一个年轻军官早在里厅前候着，见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封佑陵走了进来，抬手将一个水囊扔了过去。

“准备的怎么样了？”封佑陵拧开水囊抿了一口水，然后向杨御询问道。

在封佑陵纵马前去肃州城不久后，天骁旅内所有骑兵都已在战鼓声中紧急集结，按照年轻旅帅去找封平夏前所说的，下达的是甲级战备命令。如今全员在校场就地休整和进行补给，到现在补给已经基本完成，随时可以待命出发。

简单向封佑陵交待完这些信息后，杨御望着封佑陵，皱了皱眉，问道：“你真的打算要向将士们明示此次行军目的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封佑陵眉头也微微蹙起，他抬头盯着杨御，唇角掀起一丝苦笑，叹了口气，轻声道：“现在就只带走愿意跟我走这一趟的弟兄，总好过半路上再弄出什么问题来。”

他知道杨御担心的是什么。天骁旅本便是两年前封佑陵自动请缨来边疆时，卫王从嫡系亲军中抽调将士出来组建而成的。

两年来封佑陵率领天骁旅在卫邢两国的战争中建功不少，从开始时在将士们眼中那个来边疆只是换个地方图新鲜好玩的王族子弟形象，到让天骁旅上下真正认可他这个旅帅，封佑陵只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然而这次他率领天骁骑兵要去做的，是拦截王家的联姻队伍，是将兵锋指向了国境之内。

但他别无选择。

和亲队伍早已经出发了，他们入临国的路程要比封佑陵要短。虽然和亲队伍的速度会被其中的车驾拖慢，但要在入临国之前截住他们，封佑陵不得不争分夺秒，并且要将有可能耽误行程的变数扼杀在摇篮之中。

封佑陵目视着挂在壁上的地图，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无比坚定：“亥时末刻整队训话，子夜准时动身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