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校场上除陈方外有且仅有数十人还跪着,封佑陵走下了点将台,没有再看他们,戴上战盔,疾步走向东侧校场。
战前补给早已经完成,此时愿意追随封佑陵疯上这一回的将士陆续走到了自己的战马旁,只等封佑陵一声令下,随时准备上马出发。
和亲队伍早在半个月之前已经出发了,时间,封佑陵需要的是时间,和亲队伍里的封萦音需要的,也是时间。
所以此次杨御在战后强行扣着的数千战马中,足足挑了四千余匹马力尚足的出来。按照他和封佑陵所商定的计划,他们在离开东南镇守府之后,将马不停蹄向西进发,在卫临边境的泾州境内截下和亲队伍。
对封佑陵他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这次担任护嫁将军统率送嫁军队的,是他们的老熟人,卫国的新生代将领萧文静。
封佑陵走到自己战马前,并没有上马下令出发,而是停住了脚步。随后身侧的亲兵挥舞令旗,除去之前铁云道一战的伤亡人员,和与陈方一道留下来的数十人,天骁旅骑兵营拢共八百余人牵着配备给自己的战马,开始向军镇西门出发。
“殿下!”此时陈方已经站了起来,望着再次顿住了脚步的封佑陵,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劝什么。
许久,封佑陵笑了笑,抬脚继续上路。校场上脚步声与马蹄声混在一起,沉重而坚定。
“旅帅!”陈方望着封佑陵渐行渐远的背影,忽地再次单膝跪倒在地,微嘶哑着声音说道:“末将希望将来还能有机会追随殿下上阵杀敌,驰骋疆场!”
“会有的。”封佑陵在心里默念道。举起手向身后挥了挥,没有回头。
……
靖安七年初秋的这一天夜里,封佑陵借着封平夏故意留出来的换防空档,率八百余天骁骑西出云雾峡,开始了一场为后世之人所津津乐道的急行军。
而在这片土地上的另一个地方,同样有一些人的安宁因为武威传出来的和亲消息而被打破。
卫国盛州,一支长长的商队正缓缓通过西城门,商队前端的旗子绣着一个大大的“沈”字,彰示着这是沈家的商队。
沈氏商行,是这五年来异军突起,跃居大陆北方前列的传奇商行。此时没有人知道的是,定居盛州的沈府中人正夹杂在这支商队之中,准备离开盛州,离开这扎根了数十年的故国。一切只因为家主的一道命令,而这道命令,只是由于那个年轻的沈家家主收到的一个从王都传来的消息。
三天前,沈家家主在收到一封信后,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整整两天一夜。当紧闭了两日的书房门打开后,沈无洛终于出现在府上众人的眼前,那是更加瘦削的身躯和更加苍白的脸庞。
那日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沈无洛在众人的的注视下缓缓走下了台阶,与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沈母说了几句话,然后向亲随交待了几个口信。
于是这一日沈府的直系亲眷随着一支商行的商队悄然离开了盛州,在此之前,已经有数名沈家家主亲随出了盛州城,骑着快马赶往附近的州郡。
……
卫国南方,庆阳郡境内。
天空慷慨地将雨水洒在大地之上,道路在雨水中变得泥泞,所以此时官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行走。一队骑兵从东方而来,马蹄起落溅起片片泥泞。
在队伍最前方的骑手丝毫没有理会打在战盔上的雨滴,毫不爱惜马力地催着胯下战马在泥泞中奔驰。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战马发出一声哀鸣,然后倒在了泥水当中。
然而那骑手在战马倒下之前,已经飞身掠到了身侧的另一匹战马身上,没有看那倒下的战马一眼,紧抿着嘴唇继续催着战马前进。身后的骑兵也像根本没看到这一幕一般,沉默地绕过那匹将死的战马,紧跟着为首的骑手继续前行。
这一行骑兵正是数天前西出云雾峡的天骁骑,为首的骑手也自然是封佑陵了。
此时距离封佑陵从驻守的军镇出发那天已经是第八天了,纵使封佑陵率队日夜兼程,但他们还是没有按原定计划到达泾州境内。因为在他们出发的第二天,天空下起了一场雨。这场雨虽然不是盛夏时节那种倾盆大雨,但却连绵不断,至今已经足足连续下了七天。
雨水让急行军变得艰难起来,道路泥泞极其耗费骑手和战马的体力,一路跋涉至此,这支精锐骑兵也已经到了人马俱乏的地步了。刚才之所以对倒下的战马如此无动于衷,或者可以说是到了冷漠的地步,是因为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看到太多的战马倒下去了。
虽然秋雨连绵,但天骁骑却一直维持着急行军。一匹战马倒下了就换另一匹,又倒下了就再换,队伍中从出发时的四千多匹战马,到如今只剩下千余匹了。而且谁也不敢保证这千多匹战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但封佑陵依然没有下令停歇,与杨御并辔驰行在最前方。
“过了庆阳郡,再过去一个郡就到泾州了。”杨御没有心思理会在高速冲刺中撞入口中的雨水,只是略带担忧地向后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