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灯进宫来的时候,顾浔正午睡醒来,江栖迟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顾浔便拖着奚灯去钓鱼。
永安宫里有座水榭,水是从宫外引进来的活水,以前养着观赏鱼,顾浔觉得没什么用处,便将鱼全部换成了能吃的鱼,闲着无聊钓一钓,既打发了时间,又饱了口福,真的是不能再好了。
水榭旁绿树成荫,阳光炙烈,但晒不到人,顾浔趴在栏杆上,眯着眼昏昏欲睡。
奚灯端正的坐着,几年时间过去,当初唯唯诺诺的少年经过打磨,已现风骨,他叼了颗果子吃,时不时瞅向顾浔,那眼神颇为纠结。
“说吧,怎么了?”
顾浔打了个哈欠,眼神恍惚。
奚灯嚼吧嚼吧几口吞下,往左右瞧了瞧,宫人们离得很远,倒也不怕听见他们的话。
“主君,近来宫外有些流言……”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顾浔了然,“又是说栖栖荒唐的?还是说我惑主?还是说无子?还是都有?”
当然是都有,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奚灯叹气,严肃的说:“主君,我昨儿接待了一个从外地来的朋友,他跟我透露,说……说……沧州……有罪民作乱,目前已占领沧州……”
“主君,您还记得沧州有谁吗?”
有谁?
有卫霁,前太傅之子,流放沧州的蒙尘明珠。
顾浔手抖了下,回过神来后,脸色可见的阴郁下去。
“卫霁?”
他轻声问。
奚灯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卫霁,只是听那朋友说,那个头领文武双全,颇受人拥戴。”
奚灯并不管那人是谁,对他来说,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能招惹的,他只担心他的主子。
奚灯心里莫名的生了些埋怨,但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他家主子不愿意听,说不得还会生他的气。
大元国自建国以来,几经风雨,最后还是稳稳站住了脚,想先帝在时,一无内患,二无外忧,谁知到了这一代,便成了个千疮百孔的呢?
千疮百孔这个词,还是他认识的朋友说的,朔京内还好,朔京外,哪个私底下不说女帝荒唐无为?哪个不说大元气运已尽?连带的害得他的主子被人骂,骂他……
奚灯扭头,心里辗转了许久的念头又止不住的冒了出来,他忍了忍,终究忍不住,挨近了顾浔小声说:“主君,主子,您跟小的走吧。”
奚灯已经许久不自称‘小的’了。
顾浔怔了怔,便听他细声说:“许多人都在说大元气运到头了,将要亡国,主子,您跟小的走,咱们跑得远远的,免得到时候……”被连累。
奚灯没能说完。
顾浔脸色大变,腾的一下站起来,他复杂的瞅着奚灯,胸口不断起伏,到最后,他冷静下来,说道:“你出宫吧。”
“主子!”
奚灯脸色大变。
顾浔深深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怪你,只你也别进宫来了,好好的……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吧。”
顾浔叹息一声,不再迟疑,飞快的出了水榭。
奚灯颤抖了一下,转身便追,他小声的说:“主子!主子!您不要小的了?”
顾浔招呼过一个内侍来,趁着空隙,轻声与他说:“我早不是你主子了,你既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便也知道,远离我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