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见两艘江船,飞速划来。
张三丰凝目看过去,前一艘船的船梢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持桨急划,舱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后面一艘船身较大,舟中站着四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
众武官拿起船板,帮同划水。
那虬髯大汉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但后面船上毕竟人多,两船相距越来越近。
过不多时,众武官和番僧便弯弓搭箭,向那大汉射去。
张三丰生平最恨蒙古官兵残杀汉人,当下便想出手相救。
向摇船的艄公喝道:“船家,迎上去。”
那艄公早已吓得手酸足软,怎敢迎上去。
颤声道:“老……老道爷……,你……你说笑话了。”
张三丰夺过艄公的橹来,向着来船迎去。
“啊”的一声惨呼,小船中男孩背心上中了一箭。
虬髯大汉俯身去看,肩头和背上接连中箭,手中木桨拿捏不定,掉入江心。
后面大船瞬即追上,七八名蒙古武官和番僧跳上小船。
虬髯大汉奋力抵御。
张三丰叫道:“鞑子住手,休得行凶伤人!”
将渡船摇近,身子纵起,大袖飘飘,从空中扑向小船。
一番争斗,将那群人尽数赶跑。
张三丰取出三两银子交给艄公:“艄公大哥,麻烦你顺水东下,过了仙人渡,送我们到太平店投宿。”
那艄公连声答应,摇着船沿江东去。
那大汉在舱板上跪下磕头,说道:“老道爷救了小人性命,常遇春给你老人家磕头。”
张三丰伸手扶起,道:“常英雄不须行此大礼。”
女孩约莫十岁,衣衫敝旧,赤着双足,容颜秀丽,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正坐着垂泪。
张三丰见她楚楚可怜,问道:“姑娘,你叫甚么名字?”
那女孩道:“我姓周,名叫芷若。”
到了夜晚,到得太平店。
张三丰吩咐船离镇远远的停泊。
艄公到镇上买了食物,煮了饭菜,开在舱中小几之上,鸡、肉、鱼、蔬,一共煮了四大碗。
张三丰要常遇春和周芷若先吃,自己给张无忌喂食。
至于宋青书,他年纪比张无忌大,因此伤势要略微轻些。
自己一个人端着碗,呼哧呼哧的大口大口吃着。
因为他以前寒毒入体的时候,不愿意吃饭,母亲凌雪雁就会对宋青书说:“只要多吃饭,以后就会不痛啦。”
青书对此深信不疑。
一旁的张无忌吃了几口就不愿意吃,被周芷柔劝阻了一番,又接受了周芷若的喂食。
常遇春不动鱼肉,只是将那碗青菜吃了个精光,又吃了四大碗白米饭。
张三丰看了一眼常遇春,询问道:“常英雄,你今年多大岁数?”
常遇春赶紧说道:“张道夜,您不要叫我常英雄,叫我遇春就行了,我刚好二十岁。”
张三丰点了点头:“好,遇春,你不过刚长大成人,虽然投入魔教,但陷溺未深,及早回头,一点也没迟了。我有一句不中听的话劝你,盼你不要见怪。”
常遇春道:“老道爷见教,小人怎敢见怪?”
张三丰道:“好!我劝你即日洗心革面,弃了邪教。你若不嫌武当派本领低微,老道便命我大徒儿宋远桥收你为徒。日后你行走江湖,扬眉吐气,谁也不敢轻视于你。”
常遇春朗声道:“小人蒙张真人瞧得起,实是感激之极,但小人身属明教,终身不敢背教。”
张三丰见不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小姑娘……”
常遇春道:“老道长放心,这位小姑娘的爹爹因我而死,小人自当设法妥为照料。”
张三丰道:“好!不过你不可让她入了贵教。”
常遇春道:“真不知我们如何罪大恶极,给人家这么瞧不起,当我们明教中人便似毒蛇猛兽一般。好,老道长既如此吩咐,小人遵命。”
张三丰右手将张无忌抱在手里,左手牵着宋青书说道:“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
周芷若向张无忌道:“小相公,你要天天吃饱饭,免得老道爷操心。”
张无忌眼泪夺眶而出:“多谢你好心,可是……可是我和青书哥哥没几天饭可吃了。”
常遇春见他摇手,吃了一惊:“小人内伤不轻,正要去求一位神医疗治,何不和这位小爷同去?”
张三丰摇了摇头:“他们寒毒散入脏腑,非寻常药物可治,只能慢慢化解。”
常遇春道:“可是那位神医却当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
张三丰一怔之下,问道:“你说的莫非是‘蝶谷医仙’?”
常遇春道:“正是他。”
张三丰一番踌躇。
常遇春见他皱眉沉吟,说道:“张真人,胡师伯虽然从来不给教外人治病,但张真人救了小人,大恩深重,胡师伯非破例不可。他若当真不肯动手,小人决不和他干休。”
张三丰道:“这位胡先生医术如神,我是听到过的,可是无忌、青书身上的寒毒,实非寻常……”
常遇春大声道:“反正不成了,最多治不好,左右也是个死,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三丰哑然失笑,眼下无忌毒入膏盲,当真“左右也是个死”,生死之际,须得当机立断,便道:“如此便拜托你了。可是咱们话说明在先,胡先生决不能勉强无忌青书入教,我武当派也不领贵教之情,这个小姑娘,便由我带上武当山去,另行设法安置。”
常遇春上岸将那个死去的小男孩'摞'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