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听不懂胡语,全场不见新选手上台,霎时间针落可闻,无一人吱声。
范褚在他后背轻轻一推,低声道:“该你了,上去吧。”
“好。”
石咏昂然起身,顺手拿起了一柄长剑,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上了比武场。
刺青大汉讶然道:“你就是――石咏?”
“没听懂。”石咏无奈地双手一摊。
他听不懂胡语,不代表刺青大汉听不懂汉语,当即改用撇脚的汉语道:“你,石咏,打擂?”
“我,石咏,打擂。”石咏道。
观众席嘘声四起,有人轻蔑地道:“滚下去吧,一拳都抗不过去的小个子。”
刺青大汉露出为难之色,目光转向观众席的范褚,后者气定神闲地伸出食指晃了晃,示意石咏确实有些本领。他看着石咏瘦小的个子,不像是会打擂的货色,而且这一身衣饰,简直便是文人,如何敌得过人高马大的图瓦?可一想到收了范褚的好处,又不得不尴尬地圆场道:“晋国是大邦之国,经常出现勇武的人,这位石勇士呢,虽然个子小、体型瘦,可也不能小瞧啊,老虎也大不过牛,可老虎常把牛吃了,从未听说过牛把老虎给吃了。”
石咏报以一笑,缓步登台。
图瓦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汉人,也想来尝一尝我的拳头么?”
“我确实想领略贵国的武术,但同时也想让你明白,汉人的拳头又是如何强硬的。”石咏听到他说的是汉语,不由得一愣,随即也肆意地反唇相讥,心想弹丸之国,也敢跟天朝上国叫嚣,林邑国自汉朝起,便是中国的领土,象林县的县长占人纠集地方势力独立,这才从日南郡独立出去,从东汉末年算到今日,已经接近两个世纪之久。
图瓦咬牙切齿,眼神之中既有愤恨,又有难以言明的恐惧。石咏以为他会骂出类似清末时期“东亚病夫”的话语,还准备第一个字出口就给他致命一击,其实这倒是他误会了,自先秦到隋唐的这段历史,是古华夏封建历史当中,汉人最辉煌、最具备攻击力的时代,沉淀浑厚的文化礼仪,丰足的国力以及民力,一度走在世界的前列,与清末的闭关锁国最终导致前所未有的落后于世界,其民族自信心自不可同日而语。在这段历史,来华的外国小邦,都以一种朝圣和学习者的姿态,虚心的请教。
图瓦此刻的内心便如目前盘踞在中国北方的各民族般,一方面对汉人索取无度地剥削深为痛恨,另一方面,又对汉文化推崇备至,面对石咏这样的汉人,自也掺杂了又恨又畏的情感。
“那就比试一下。”图瓦把一双铁拳捏得咔咔作响,右手提起一只单耳阔斧,斧刃尚且鲜血斑斑。
石咏也呛啷一声拔出了长剑,剑尖斜指大地。底下的百姓开始疯狂地下注,双方赔率相差极大,都不看好石咏能够战胜图瓦。
范褚饶有兴趣地盯着比试台,淡淡道:“国师的赔率,现在是多少?”
“一,一赔三十。”义从擦了把汗道。
“押十万,买他赢。”
……
图瓦虎吼一声,扑了上来。
斧子高举过顶,自上而下地击落,气势磅礴,当真有开天辟地之势,决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石咏步履轻盈地向后一退,斧子砍在地上,碎石飞溅。他趁势绕到背后,右足飞出,正中图瓦的腿弯处,不料这一脚便如踢中铁石般,反而被震得向后退一步。
“好大的力气。”
石咏脸露诧异之色,又做了一个惊人之举,把长剑回鞘,提在手里,说道:“我不想杀了你,我的剑不必出鞘,如果出鞘,那便算我输了。”
图瓦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不怒反笑了起来。在场熟悉的人都明白,每当图瓦露出这样的笑容,便证明后续的战场将多么的惨烈。
两人在场中不断地纠缠,图瓦的战斧挥得舞舞生风,石咏左闪右避,扑到近前,一记手肘便撞在了他的腰间。图瓦闷哼一声,石咏长剑猛地击落,“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腕之上,力大势沉,当场便将其右腕打折,掌中所持的战斧也抓不稳,啷当一声掉在地上。
图瓦怒不可遏,强忍剧痛强攻,石咏长剑猛然挥出,在他的左肩、腰际、腹部、脊背都各打一下。这四下迅雷不及掩耳,其势极快,力道极轻,对皮糙肉厚的图瓦来说,无异于挠痒,可完全处于被动挨打,仍谁也憋屈得不行。
他怒视石咏,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后者好整以暇的以剑拄地,没事人一般吹着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