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言的是糜竺,他作为徐州的别驾,理所当然地拥有与他人不一样的发言权。糜竺的言论还是老一套——刘使君有恩于徐州,德才兼备,又有陶府君遗命,天与人归,接管徐州,理所应当。
接下来下邳相陈登和广陵太守赵昱又把糜竺的话从不同的角度重复了一遍,无非是多引用了几个典故之类的,王翊学识浅薄了些,听不大懂,但大意还是清楚地。
东海相刘馗继续附和了以上几人的话。
和这些徐州本地人不是太守就是别驾相比,丹杨派的代表人物官职无疑要寒酸得多——官任国相的彭城相薛礼自己跑了,笮融坐罪下狱,全是自己作的,剩下的曹豹和笮融论地位自然不如以上两人。
现在丹杨派虽然还有兵,但是政权已经完全不在掌握,失去了和徐州本地人抗衡的资本。所以曹豹和许耽服了软:“向日不知刘使君之能,故而冒犯使君虎威。如今使君领徐州,我等愿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还望使君宽宥昔日之过,令我等将功折罪。”
曹、许二人如此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刘备对王翊的话产生了一点怀疑——不怪刘备多疑,实在是他对二人的敌意太重也太坚决了些。当然,他也没有完全相信二人的话。毕竟谁更可信,更不可信,刘备心里现在还是非常清楚的。一念及此,刘备安抚二人道:“二位中郎哪里话?备在徐州,要造福生民,还需二位中郎鼎力相助。”
二人闻言,姿态更加恭顺,道:“愿尽绵薄之力。”
墓上无酒,更无歌舞,令这些在笙歌之中软了身子骨的丹杨武将们很不习惯。刘备见他们不安的样子,便问道:“二位中郎,今年贵庚几何?离乡多少年了?”
曹豹答道:“末将今年四十有二,离乡二十一年了。”
许耽跟在后面答道:“末将今年四十一,离乡也二十一年了。”
后面几个丹杨兵得司马虽然不明刘备之意,但见二位中郎将都这样,便也纷纷报了年岁。
刘备听完,叹道:“诸公去乡离家数十年,为国奔走,甚不易也。备以水代酒,敬诸位,请诸位勿辞。”
众人纷纷随后举杯,曹豹等人自然不好推辞。
谈了一阵家国情怀之类的事情,刘备突然问道:“丹杨人思故乡否?”
问完,不待众人回答,刘备续道:“我常听云长、益德言,他们部下的丹杨人常常思念故乡,想要还乡。不知二位中郎部下的士兵们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曹豹和许耽也就明白过来了——刘备这是想把他们送回家去。
到底是能带头的,嗅觉比起章诳来要敏锐一些,但也仅止于此了。
不过曹豹和许耽对回家并不反感,徐州本地人对他们没好感,刘备也不是真心喜欢他们,他们为什么还要留在徐州呢?所以曹豹和许耽就答应道:“丹杨人念故乡久矣,只是徐州数被难,不能还家。如今刘使君来,徐州有所依托,我等也可以顾私了。”
陈登暗暗唾骂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丹杨兵虽然有功劳,但是抗曹主力哪里轮得到他们?
刘备笑了笑,转头问吕由道:“吕中郎怎么不说话?”
吕由答道:“丈夫从戎,既不更顾私利。故而末将皆以使君之命是从。”
刘备不管曹豹等人心里如何痛骂吕由,道:“方今国难之际,壮士用命,是国家之福,但也不能不顾家事嘛。家国一体,无家则无国,无国亦无以家为。”
众人纷纷附和,道:“刘使君之言为是。”
刘备又道:“以备之意,丹杨人去留皆得自愿。不过丹杨人离乡太久,也不能没有约束,不如这样,等这边事了,我们便把丹杨兵都调到郯城。愿意回家的,编到曹、许二中郎部下,愿留下的,编到吕中郎部下,如何?”
至此,刘备的目的终于完全表露出来——全部留下或者全部赶走都是不好的,只有分而治之,才是最好的办法。等到下江东的时候,还需要留下来的丹杨人做带路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