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王翊拜见各类名士、官吏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恭敬,但内心颇不以为然,唯有这次,是发自真心。
初平三年,陶谦和一些关东豪杰推举朱儁为率,希望共同对抗关中的李傕、郭汜等人,而李傕、郭汜等人也假借天子的诏令,召朱儁入朝。若是朱儁不奉诏,以他在关东的声望,加上豫州等地的权力真空,完全可以轻易成为关东的一大势力。然而他却孤身入京,以图李傕、郭汜等人,足见胆略与忠诚。
王翊自问做不到,所以对做得到人,也就更加敬重与佩服了。
朱儁是个很和蔼的长者,并无身为公卿的的架子,道:“如今关东的州郡长官都各怀异心,心存汉室的寥寥无几,我听说玄德忠于汉室,而王君能够安抚百姓,劝说玄德率兵尊王,足见忠诚,就不必多礼了。”
王翊称“是”,道:“朱公车马劳顿,请入城歇息,下官自写信报刘使君,请他来见朱公。”
朱儁问道:“玄德在徐州?”
王翊答道:“自陶恭祖病逝后,徐州吏民拥戴使君领徐州,如今徐州新定,使君亲自坐镇,以安州郡、抚百姓。”
朱儁在来时的路上便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但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却没想到这刘玄德竟然真的得到了徐州吏民的支持,当上了徐州牧——不过是个有实无名的徐州牧。
在入城的路上,朱儁坐在车里冥想。
当初自己在关东,得到诸侯的推举,本可凭此讨伐李傕、郭汜。但自己认为凭借战争讨伐李傕等人,将会造成很大的损失,给百姓带来苦难。而关西军阀有勇无谋,可以用一场政变,便轻易除之,所以奉诏入京。却没有想到,李、郭等贼在贾诩等人的帮助之下,逐渐稳固了对朝政的控制,自己竟然无计可施。这个时候,朝廷竟然命自己出镇关东,未尝没有结纳外兵,以谋李、郭的想法。
当初赵岐、马日磾一同出镇关东,赵岐抚劝河北,马日磾镇抚淮南,但都没有达到目的。如今关东的诸侯,袁绍和公孙瓒已经不用指望,兖州的曹操自顾不暇,荆州的刘表自有赵岐负责,也只有坐拥徐豫的刘备,既急需朝廷的承认,又拥有强大的实力了。
若是刘备果真心存汉室,那么借助他的力量,连结朝中反对李郭的势力,说不定真能迎天子还东都,真正让天子掌握朝政,诸臣辅佐,然后削平四方,三兴大汉。
朱儁又想起了当今天子,虽然年纪尚幼,却处事公平,爱惜百姓,聪明仁慧,若是有忠良辅佐,未必不能成光武一样的贤君。
“嗯……汉室有望,汉室有望啊。”朱儁在马车中自语。
王翊将朱儁迎到州府左近的驿馆之中,朱儁的百余名从人,也一并入住驿馆,把这个临时建立起来的驿馆填得满满的。
王翊好奇道:“朱公这些侍从,看上去强悍,不像是一般的士兵。”
朱儁看王翊顺眼,答道:“自然。老夫此次出关,想要在关东招募士兵,联合有志之士,迎接天子还东都,这些从人,都是老夫军中旧部,足以为屯长、军侯。”
王翊心中一惊,朱儁可真不简单,随身带着这些军官,节节相制,足以统摄万人。只要找个地方打出旗号,凭借他的声望,必定有人愿意支持,不用多久就能招募起万人的军队,绝对不可忽视。
想到这里,王翊就有些迟疑,如果刘备支持朱儁募兵,自己应该支持还是反对。毕竟朱儁是百分之百的汉室忠臣,而王翊自己,就远没有那么纯粹了。
朱儁见王翊有异色,问道:“子弼有何疑惑?”
“呃……”王翊当然不能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便敷衍道:“我听说李傕、郭汜等人兵力强大,操纵朝政,又有关中山河之险,我们该如何才能消灭他们,迎回天子呢?”
朱儁笑了笑,道:“子弼不必忧虑,李郭等人,虽然表面强大,但是既不爱惜百姓,又互相不和,这样的贼寇,必定会自相攻击,一旦失败,就没有立足之地,只要我们精诚一心,灭之不难。”
王翊作出受教的样子,忽然想到,原本李郭相争导致朱儁未能成行,如今却没有导致这样的结果,是何缘故?看来应该好好问一下简雍。
朱儁又问道:“玄德在徐豫之间,有多少兵马?”
王翊答道:“有精兵五六万,骑数千。”
朱儁赞叹道:“如此,破贼不难。”
一番闲聊之后,王翊告辞,道:“下官尚有庶务需要处置,朱公居于驿馆,一应所需,可使驿丞供给。下官告辞!”
朱儁道:“校尉自去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