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年级，班上的同学都分化完了，偶尔信息素在教室里飘荡，熏人欲醉。

苏捷分化成了Alpha，有一次她说：“裘顾行，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我好闻吗？”

裘顾行因为茫然，表情中流露出一丝荒诞，他重复了一遍：“什么？”

苏捷皱了皱眉，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装傻：“我的信息素，我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

苏捷看着裘顾行，裘顾行看过去时她却避开了。她问：“你知道班上很多人在谈恋爱吗？Alpha和Omega，Alpha和Beta，Beta和Omega，Beta和Beta。”

“啊。”他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苏捷不耐烦了：“我说，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裘顾行还是茫然。

他那那时候在干吗？哦对，他那时候在编织那条衔尾蛇项链。他一整天都在想项链首尾相衔处的暗扣怎么做。

后来一闪神，他终于想到了苏捷，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感到无措，下意识朝苏捷摇头。

苏捷问：“为什么？”

裘顾行想了很久，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捷翻了个白眼。

她扭头就走了，好像就只是来顺嘴一问。

裘顾行继续低头捣鼓项链，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但晚上他做梦了，还是老一套，虫子，血夜，死掉的妈妈，热潮反应，但在极度不安、恐慌和悲伤的时刻，往常会令他醒过来的时刻，忽然有人出现在他身侧，拥抱他，亲吻他的后颈，安抚他，周身是暴雨天的味道。梦境从血淋淋的、支离破碎、不可控制的恐怖突然变成了湿漉漉的、清冷的平静与温柔。

裘顾行醒来时身上全是汗。

那个拥抱、亲吻和下雨天的味道后来在梦中反反复复出现，裘顾行知道曾有人真的这样做过，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在血色上保存下的视频中，那一团马赛克。

在血色未下架他的视频时，凤凰用他的权限登录了血色，让裘顾行看了那段视频。医生告诉他他被做了临时标记，裘顾行想看看那个人是谁。但他只看到了一团马赛克。

他觉得可笑。

所以裘顾行喜欢祁修之。

原因很简单，大多数Alpha都冷漠、自我、充满攻击性，只有祁修之，裘顾行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会在危难时刻拥抱他亲吻他安抚他的人。祁修之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真诚和温柔。而且他就在眼前，是真实鲜活的人，伸手可碰。

不过也许所谓原因只是一种说服，喜欢的真正理由仅仅是因为那一眼看到了而已。

“生日快乐，学长。”他抿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

祁修之笑了：“谢谢。怎么不去玩儿？”

裘顾行扫了眼大厅中唱歌跳舞的同学，说：“我不太会。”

“要去切磋两把吗？”祁修之指了一下角落的擂台，“你哥哥说你格斗技巧非常好。”

裘顾行把钥匙揣进兜里，笑着说：“好啊。”

他是从九岁那年开始学习格斗的，也包括枪械和冷兵器的使用。

妈妈死后他一直活在恐惧里，害怕虫子会夺取自己仅有的亲人的性命，那个时候他也做了很多噩梦，学习格斗之后慢慢好起来。他沉醉在力量的搏斗中，幻想自己无所不能。

这种幻想在血夜被打破了。

曾经他在格斗课上活跃、开朗、意气风发，血夜之后他在格斗课上经常感受到莫名其妙的痛苦，他焦虑，招式稀烂，应对错误，明明教室与身上都干干净净，但他总闻到强烈的血腥味。一节课下来，他满身虚汗。心理医生说这是“障碍”。

当然，如今他已经没有“障碍”了，情况从那个湿漉漉的梦开始好起来。

而此刻，他仿佛站在另一个梦境里，滚烫的，眩晕的。

歌声停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音乐。所有人都朝着擂台围拢，吹口哨，尖叫，鼓掌。为了祁修之。

虽然入校才一个月的时间，但裘顾行已经完全了解祁修之在帝国大学是怎样的风云人物。他兴奋起来，上格斗课预备铃响起来时的兴奋，噩梦做到尾声能够得到背后一个拥抱的兴奋。

灯光不再闪烁，变成了平缓宁静的淡黄色。

正式开打后周围彻底静了，只剩下呼吸声。

祁修之的动作很快，力道却拿捏得正好，不会太轻显得蔑视，也没有太重而以力量压倒裘顾行。

和格斗课的Alpha学员切磋时，如果对方不用全力，裘顾行会觉得羞辱；但祁修之这样做，裘顾行却觉得他温柔。

纯粹的技巧来往，拳脚相撞，祁修之力量与速度上佳，裘顾行柔韧更好，想法也更灵活，好几次出招都是出其不意。

打了十五分钟，裘顾行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祁修之情况比他好很多，但却很干脆地摆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

祁修之赞赏裘顾行：“你哥哥说得不错，你非常棒。”

围观者意识到切磋结束，全都鼓掌欢呼起来。

祁修之放松地躺下，望着大厅的穹顶，穹顶是透明的，能看到夜空与星辰。

鬼使神差的，裘顾行也躺了下来。

他们并排躺着，裘顾行几乎能感觉到祁修之汗湿的发在夏日夜晚蒸腾出混合着玫瑰味信息素的气息。

“阿行，”祁修之偏过头，“可以这样叫你吗？我听你哥哥是这么叫的。”

裘顾行笑了一下，说：“当然。”

祁修之好像只是心血来潮，一句过后又转回头，继续看天。

裘顾行悄悄歪头看他，祁修之的眼瞳里映着星辉，专注平静，俊美无俦。

灯光重新开始闪烁，不知道是谁拿到了话筒，这次的歌声优美，饱含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