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历史课，从第一节课的人类起源星开始，现在已经讲到大混乱时代了。

历史学者将人类的星际时代划分成了这样几个部分：星际前时代——又叫起源时代、远航时代、大寂静时代、大混乱时代和如今的大统一时代。

划分寂静与混乱的是跃迁点技术的发明。

跃迁点技术成熟前，远航的人们散落在各个星球，孤独生存；跃迁点技术成熟后，等待人们的不是亲人般的人类团聚，而是资源掠夺和铲除异己。

“如果你去阅读起源时代的古书籍，你会发现历史是不断重演的。”历史老师说。

后来有伟人出世，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星际统一政权，拉开了大统一时代的序幕。考试总要考这一题：星际时代第一个统一政权是什么？答案是联盟，星河联盟。是的，联邦不是统一时代的第一个政权，正如帝国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混乱时代结束于联盟总统黎耳的一枚黑弹，”历史老师指着光屏讲课，“记住这个考点，联盟前一年，黎耳向当时最繁荣、最猖狂的银鱼星投放了一枚黑弹，三分钟后，银鱼星爆炸，周边形成一个小黑洞，将其完完全全吞没，骨头渣都没剩下。而那个黑洞，则在十年后消失，被重新包裹成了一颗‘黑弹’，收归联盟。因为黑弹，联盟在星际间有了绝对的威慑力。黎耳总统死后，黑弹也随之消失了。

“我们至今不知道黑弹的科技原理，也不知道黎耳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枚武器，但毫无疑问，这是能够毁灭宇宙的武器。我们今天说黎耳是伟人，但同时，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疯子。在她之前，没有人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摧毁一整个星球和星球上的所有人，好人、坏人、大人、小孩。还有一整个星球的物种、几百上千年的科技成果、文学、艺术……一切。在她之后，仿佛开启了疯狂的潘多拉魔盒，战争使无数星球遭受了致命打击，帝国划分的每一个星区，都至少有一颗废星，上面充斥着辐射、毒雾、大气层消失、一片焦土或万丈冰川……”

裘顾行在虚拟屏输入黎耳，搜索关于她的资料。真正可靠的资料不多，到处是游戏角色、电视剧、电影、虚拟情人。

寥寥无几的资料显示，人们并不知道黎耳的身世，也不知道她的第二性别，在如今的无数艺术创作中，黎耳可以是Alpha，也可以是Omega或Beta，大部分人相信，她一定是Alpha。

研究黎耳的学者中，有人认为她是天才，有人坚定地认为她患有某种精神疾病。人们认为只有Alpha才会是这种冷酷又疯癫的天才。如果是Omega，她当然也可以疯癫，但必然伴随淫.乱；如果是Beta，她就应该温和而平庸，历史所传诵的一切都是别人假她之手而做，她只是一个傀儡。

“她是Beta，”凤凰的影像浮现，停在那行字边上，轻轻嗤笑，“是疯子，是天才，也是Beta。”

裘顾行错愕，但突然间理解了。

这是个Alpha构建的权力时代，如果大统一时代的序幕是由一位Beta拉开，如果第一个星际统一政权的第一位总统是Beta，那现今的Beta为什么不可以坐到同等的位置上？

因此，黎耳的第二性别不为人知。

裘顾行喟叹一声，问凤凰：“你怎么知道？”

凤凰说：“帝国档案馆的绝密资料。没法给你看，我只有阅读权限。”

裘顾行看着拟屏上的凤凰，他和初见时完全没有变化，白色T恤，黑色长裤，很像……出厂设置的虚拟情人。裘顾行鬼使神差，打字问他：“你有换装系统吗？”

凤凰：“……”

他说：“抱歉，我不喜欢换装。”

裘顾行说：“好吧。”

从这点表现上来说，凤凰的确是一个有人格的人工智能，懂喜恶，会拒绝。

傍晚的斜阳压在霞缨山的山头，染红了云与树。下课后裘顾行和凤凰一边聊天一边往食堂走，这时，腕环响了一声。他抬起手腕看，是来自星信的一条好友申请。对方的ID是“修”。裘顾行顿在原地，半晌，才同意了这条申请。

凤凰在他耳边调侃：“克制克制，快笑傻了。”

裘顾行抿了下唇，小声说：“你不懂。”

凤凰微微一笑，不反驳他。

加上好友，祁修之开门见山，邀请他吃晚饭。裘顾行当即转了弯，回头往美食街走。还是上次吃饭的茜茜柚餐厅，还是那个包厢，但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裘顾行望着玻璃墙外的花园景致。栅栏外就是走道，偶有学生来往。会看到他们吗？会再拍下照片吗？祁修之会对流言不满吗？

“我点了洛蛇肉，”祁修之把菜单递给他，“上次你没有点菜，除了它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裘顾行受宠若惊，他埋头翻看菜单，不知道祁修之约他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点了几道菜，侍者拿着菜单离开，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祁修之突然笑着说：“听说今天有人向你告白了。”

裘顾行差点脱口说“哪有”，他想到魏彦川，虽然不是正式的“我喜欢你”，但的确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他有些拘束地说：“没有那么正式的告白，只是……”

祁修之说：“是，我听说原话是‘我可以追求你吗’。”

祁修之重复这句话时眼睛盯着裘顾行，很认真，嘴角噙着笑意，令裘顾行几乎产生错觉。他不受控制地脸红了，祁修之仿佛没有看到，斟酌着字句说：“大家都说大学应该谈一场恋爱，我并不反对，但你们刚上大一，年纪还小。帝大的乐趣很多，这个年纪用来探索更多的兴趣爱好更合适。当然，我并不是要指点你的人生……”

裘顾行看着他。

“我只是……，”祁修之顿了顿，笑着叹了口气，换了话题，“现在应该传遍了吧，说出了虫疫的特效药。阿行，你想去霞缨研究所看看吗？”

“真的出了特效药吗？”

祁修之说：“其实两年前就有突破了，去年一期双盲对照试验大获成功，今年早就在做二期了。现在有消息流传出来，可能是因为二期一切顺利，大家很受鼓舞，觉得这次一定能成。”

“真好，”裘顾行说，“研究所可以带外人去看吗？”

祁修之笑起来，有点骄傲的样子。“我的话，可以。”他说。

裘顾行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