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的热气从地缝里冒出来,从院里的陶缸里冒出来,蒸得刚露出骨朵的荷花蔫头呆脑,垂在缸沿。
徐虎快步过了月亮门,只见洪忱坐在主房门外往远处看着什么,屋里陈玄正乱拳揍人。
他忙放慢步子过去单膝跪地,“大人,属下好像见着季家的孩子了。”
“什么?”说话间,洪忱已经到了徐虎跟前。“在何处发现的?”
“就在门外……属下眼拙,不知是否真是他。不过属下盯梢时见过季夫人几回,外面牵头唱歌奏琴的读书郎确实与季夫人有几分相似。”
洪忱沉吟。“有几分相似,那跑不了就是他。哼,没想到这不怕死的竟敢到咱们眼皮子底下,当咱们吃闲饭的?”
陈玄这时从屋里出来,“干爹,人已经晕了。”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虎,嘴角浮现一丝不屑,很快消失不见。
回回当马后炮,跟他作对抢他的功劳,也不害臊。
“干爹,咱们去看看呗。这不那位曾大儒也在外头,一起见了岂不两全。”陈玄满脸是笑,虚扶着洪忱离开,脚暗中踢了一记徐虎挨板子的屁股。
徐虎闷声不吭,利落起身尾随而去。
歌罢一曲又一曲,始终没见到人来的曾大儒火气渐渐上来,内心一次又一次以修身养性之理抚慰自己。
锦衣卫那些二愣子,没念过几天书,与他们计较不是自讨苦吃么。
大门一开,锦衣卫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季攸宁手中琴音不止,仍不快不慢的奏着。身后的街坊个个腰背挺直,瞪圆了眼直勾勾盯着洪忱,口中的歌声没有停,似是在呐喊着什么。
陈玄对徐虎使眼色:快去叫他们停下。
徐虎不以为意,眼观鼻鼻观心站立一旁。傻子都知道以目前村民的情绪,锦衣卫只要上前一步,他们绝对会揭竿而起,管你是天皇老子照打不误。
他眼尾扫过那个奏琴的读书人,清秀模样毛发未齐,无论气质还是做出来的事情和那位翘辫子的季大人还真是如出一辙。
曾大儒席地而坐与同伴低语,丝毫不给洪忱面子。倒是他身边跟着凑份的蒲高才撩衣跑到洪忱跟前,笑眯眯道:“您可算出来了,先声明这些事跟我没干系。”
洪忱睇他一眼,他便不敢多话,低头退到一边装透明人。心里暗责几位大儒,没事跟着姓季的瞎掺和什么,把他也牵连进来。
“何必苍天,不得其所。”洪忱哼笑,手中捏起一弹丸飞出,齐齐断了季攸宁手下的琴弦。
琴声与歌声一起戛然而止。
季攸宁欲开口,身边曾大儒摁住她先道:“洪大人好大架子,老夫要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如登天。”
洪忱拱手算是尊敬,问道:“阁下是……”
曾大儒的怒火终于找着倾泻的口子,一股脑说道:“老夫是你干爹的师傅,你说我是谁!”
洪忱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既然阁下是巽公公的师傅,为何要帮着这些不懂内情的人和锦衣卫对着来呢?别人不懂咱们锦衣卫办事章程,老师傅您还不懂么。”
曾荃摆摆手,“老朽还真不懂,你说,今儿这事怎么办吧,老朽可听说里边关押的不是犯人,不过一个算命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