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曾经也有过,在山里一个人躺在没有空调的木屋里;在山涧溪水边看见一条游弋的水蛇;在山顶上看日升日落的辉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地和他一起分享。他才二十六岁,可是总有一种快要八十二岁的感受。
什么都看穿了,然而什么都不能说的感受。
赵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手指间夹着的烟卷,尼古丁在体内横行,一阵虚无的眩晕在脑海里升腾。他现在烟瘾是越来越大了,还特别陶醉在吞云吐雾里的感觉。
身边的钓鱼人收了杆,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到饭点了,一起吃点?”
“行!”赵正不由自主地点头。跟着这人从水塘边出来,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聊赵正在山里的事。从冬笋到毛豆,从试验田到葡萄园,他似乎对赵正的荒山很感兴趣。听说赵正在泉水池边建了几座木屋,他还说如果能去住几天,那肯定很享受。
两人走了快有半个钟头,就在地署大院的对面找了一家餐馆。餐馆老板似乎认识这钓鱼人,一见到他顿时就迎了上来,“老张,今天不开会?钓鱼去了?”
“开完了才去的。”那人把盖着草帽的桶子交给了老板,“鲫鱼红烧,起锅多放葱。草鱼剁块煎一下,用米酒辣椒蒜子炒,辣椒要干的,草鱼煎老一些……”
“懂的懂的,你们坐着等就好。”老板笑嘻嘻地拿着桶去了后厨,赵正打量了一番,这家店看上去挺不错,干净卫生,墙上挂着一块木板子,板子上用粉笔写了今日供应的菜名。
“过来坐!”老张挑了一张桌子,“要喝点吗?不过我只能喝茶,下午还上班呢!”
“啤酒就好。”赵正也不客气,自己去拿了两瓶宜城本地的啤酒。不一会儿,老板从厨房出来,端来了一叠花生米。老张拿了一张一市斤的粮票交给他,老板仔细地收好,端上来几个菜和一盆大米饭。
赵正问道:“怎么现在还要粮票呢?我看很多店都不收了。”
老张喝了一口茶,说:“嗯,我们宜城现在粮食、副食品供给基本能满足需求了。粮票的用处也越来越少。开店经营的老板们现在大多都爱收现金,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可不是!”赵正想起现在疯涨的肉价,“猪肉都快七毛了,八个月不到涨了百分之三十五,足以见得供需两端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前是计划配给制度,现在是商品市场经济抬头。普通百姓的收入虽然增长速度有限,但改开放开了市场,商品供应上量,大家在黑市里的选择性提高,也舍得花钱了。这样一来,粮票的存在确实失去了价值。”
“你倒是懂得挺多。”老张呵呵笑道:“还真别说,我一个月几十斤定量都不够吃。不怕你笑话,同事表面上都还挺尊重我的,背地里都喊我饭桶。还不是因为小时候吃多了苦,见了大米饭跟见了命一样。”
两人聊了好一会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倒是有很多相同的观点。老张对改开的前景充满了十分信心,而赵正“畅享”的又是一些改开几十年后国家的发展变化,特别是“社会主义三步走”战略,赵正描述地就像亲眼见过一样,两人志趣相投,是越聊越投机。
说着说着就发现,面前茶也不见了,啤酒也不见了。现在两人一人端着一只玻璃杯,杯子里喝着的都是四十八度的锦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