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店里的卤肉已经卖得一干二净，所谓的打烊，针对的只有他一个人。
青衣男子撇撇嘴，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嚣张惯了，张嘴就得罪人也是常事，何况他并不觉得一家小店掌柜敢这样对他，张口就道，“我可是清风楼的……”
“二当家”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棠月已经摇摇头，手指微微一动，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合上，而准备喋喋不休炫耀身份的人已经被送到了大街上。
“不好意思，打烊了！您下次请早吧！”慧空生怕他听力不好，贴心地大声喊道。
青衣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一时间气得鼻翼翕动，差点想在门上踹一脚。
他们一定是不知道他是谁！要是他们知道他的身份，还不得跪下来求他！
他对着大门啐了一口，还来不及转身，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邪风，把他啐出去的口水刮到了他自己脸上。
呸！真他娘的晦气！
要不是上头的命令，他才懒得搭理这种破落户呢！
***
青衣男子一连来了三日，棠月面也没露，慧空直接不太客气地把人请了出去。直到最后一日，他勉强学会了礼貌用语，棠月才迤迤然走出来，在桌前落座，“我就是店里的掌柜，你找我有事？”
青衣男子忍辱负重，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我是清风楼的二当家，我们老板想要重金购买你们的卤味方子，不知掌柜的意下如何？”
他虽然做足了谦恭的姿态，但骨子里依然瞧不起这种小门小户，特地在“重金”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清风楼财大气粗。
口中说着“意下如何”，实际上却没被人拒绝的余地，所谓的垄断在各行各业都见怪不怪，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大宗门的修士做靠山，连一个酒楼的二当家也能狐假虎威，随手便断了别人财路。
棠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而是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瞪大眼睛问道，“重金购买？不知你们老板要花多少重金来买我的方子？”
慧空已经对她的本性有了初步认知，看着老板娘耍人，竖着耳朵站在一边。白虎心性直率，看不出那些弯弯绕绕，对着仗势欺人的青衣男子露出凶残目光，看向棠月时又带上几分恨铁不成钢。
这女人不是很厉害吗？对付老和尚的时候一打一个准，怎么现在被个其貌不扬的老东西欺负？
白虎的脸皱成一团，越看对方越不顺眼，眸光分外狠戾，仿佛只要棠月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扑上去把人撕个粉碎。
对青衣男子来说，棠月的反应实在稀松平常，她表现出来的“贪财”“重利”正中他下怀，让他不由得放松警惕，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轻视。
果然只是个有些脾气的臭丫头，一听说“重金”两个字，连北都找不着了。
“看在你这方子勉强可以入眼的份上，我们当家愿出十两纹银，换你这卤味方子。当然，你这卤味以后不能再卖，方子也不能再交给第二个人。”
“十两银子？”棠月挑了挑眉，唇角的微笑透着兴味，“你要将我这方子买断，可以，但我这卤味方子是祖传的，祖祖辈辈几百年的心血，配方增减无数次，这样的宝贝在你眼中就只值十两银子？”
青衣男子大言不惭，继续把霸王条款讲得振振有词，“十两银子都够买下你这家店了，我们清风楼想要你的方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轻蔑笑道，“最多十两，你乖乖把方子奉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棠月语气不卑不亢，“抱歉，我这人从不吃酒。”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韩家自从开了清风楼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后来出了韩双这个出息的修士，更是目中无人，在崇云城商户之中一家独大，不可能容得下任何挑衅，谁知却被一家无名小店盖住了风头，每日进账日益下滑，甚至还有客人在用餐之后评价他们味道远远比不上对方，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当初，清风楼就是靠着独特的卤肉风味在崇云城崛起。棠月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用卤味来打开市场，用最短时间出现在清风楼的视野之中。
不出意外，或许韩双很快就要出现了。
男主的小弟出现了，那么男主还会远吗？棠月漫不经心地想着，右手给白虎梳理着毛发，语气冷淡下来，“方子不卖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要打烊了。”
青衣男子显然没料到这样的转折，心中由惊转怒，“你当真不卖？和我们清风楼作对，我看你是不想开店了！”
这样明晃晃的威胁之下，棠月连眼皮都懒得掀，“不卖。空空，送客！”
被赶出店门的青衣男子脸上是压不住的怒火，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知道我们清风楼的东家是谁吗？城东韩家也是你惹得起的？我们家小少爷可是灵门宗的内门弟子，前途无量，二小姐也被仙人收做徒弟，进了摘星楼，去做神仙去了！你若是再不识抬举，乖乖把方子交出来，就不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摘星楼？没听过。”棠月真诚发问，“是什么很厉害的门派吗？”
“那是自然，摘星楼的楼主可是金丹老祖，我们二小姐的师父更是响当当的人物，飞天遁地，长生不老，无所不能！”男人眼中流露出轻蔑的神色，“更多的好处，你这样的凡人，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刚刚做了神仙的棠月：“……”
生下来就能长生不老的白虎：“……”
全店修为最低但也能飞天遁地的慧空：“……”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棠月抿抿唇，强行把那句“金丹期算什么老祖”的大实话咽了回去，认真问道，“那你怎么不做神仙呢？是不喜欢吗？”
……你怎么不做神仙呢，是不喜欢吗？
你这张嘴是刚吃了□□吗，怎么这么毒呢？！
青衣男子气得眼角抽筋，刚要破口大骂，就听棠月道了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做神仙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是我强人所难了。”
她好奇发问，“是因为长得太丑了吗？”
说完，她立刻掏出一面镜子，左看右看，欣喜道，“如果按这个标准，我一定就是活神仙了吧！”
棠月轻轻勾唇，“方子我不卖了，我都是要做神仙的人了，怎么能随随便便被人欺负呢！”
青衣男子气得脸色煞白，“你竟敢不敬仙人！”
棠月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好，好，好！”那青衣男子连道三个好字，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骂道，“好得很，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棠月看得有点腻烦，“啧”了一声，只听一道破风之声，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立刻贴着男人的指尖飞过，削出一道血线！
那人连退几步，惊恐地看着她，眼神中写满了惊慌失措。
棠月垂下眼，安抚住想要扑上去的小祖宗，柔声道，“做人要讲礼貌，再用手指着别人，这只手就别要了。”
道系大佬，在线砍人，小神仙的菜刀有自己的脾气，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控制得住呢？
那人被吓了一跳，经不住接连刺激的神经终于绷断，他哆哆嗦嗦跑出门外，连滚带爬往远处跑，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谁也别想欺负我这个老实人。”棠月仪式感很足地取出柚子叶，泡水擦手，去去晦气，转身抱着小祖宗进了后院，不去看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从炉子上取下熬了两个时辰的灵药，笑眯眯推到他面前，“大郎，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