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小胖墩钟离素素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后，手持一柄小小银刀，低头认真将一张大落雪笺裁成四个小方笺。小刀切一下纸笺，她的鼻子抽一声。眼眶被揉得红红地，可惜怎么挤也没有眼泪。她时不时斜眼瞅端坐在另一张书案后的管为中，目光中充满怨气。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原来是管为中用镇纸拍了一下桌子，钟离素素连忙垂首。管为中冷冷地说：“不许抽抽搭搭，你仔细些，裁歪一刀，重裁十张。要是到中午一百张还裁不出来，你就别吃午饭了，磨到晚上，就连晚饭也省了，什么时候裁完什么时候睡觉。”

钟离素素满脸的肉都皱到了一起，咧嘴要哭，看看管为中的样子，又只好忍着。越想越委屈，忍得她肩膀都抖动起来，这会儿是真伤心了，两只眼睛，一边一颗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管为中说：“眼泪不准落到纸上，落到纸上，这张纸就算作废，重裁十张。”

钟离素素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说：“你欺负人……”

沈芸刚走进书房，听见钟离素素又在哭，忙过来安慰。管为中看她来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芸低声劝慰几句后，钟离素素止住了哭声，沈芸温声说：“我帮你裁纸吧？”

钟离素素说：“不用了，我怕大师兄再生气。”

“那好吧。”沈芸忍不住微笑，起身取了汗巾，在屋角木架上铜盆中蘸了清水，来给钟离素素擦干净手脸“来，我们小手干干净净地，裁出来的纸方也干干净净地，大师兄看了才满意。”

钟离素素伸手由着她擦拭，闻言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钟离素素继续裁纸，先将大纸对角对边地折好，再用小刀细裁。沈芸去另一张书桌，将准备好的茜草汁倒入笔洗，铺开一张明澄笺，取一支细管白毫，用茜草汁润了笔，立在桌边写大字。

裁制一百张小方笺，听起来很多，如果专心不二顾，即使钟离素素慢慢吞吞，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完成了。

这时候沈芸已经写了十篇大字。钟离素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见沈芸向她示意，于是走到沈芸身边。向书案看去，只见浅红色大字端正秀气，素素看了心生几分喜欢，问：“这是给我的？”

“嗯”沈芸应是，“咱们每天描一篇大字，再照样子写一篇，然后再学半个时辰的算学，然后我就陪你玩，你说好不好呢？”

钟离素素听前半句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说陪她玩，就高兴起来了，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满脸期待地问：“好呀好呀，玩什么呢？”

“我会的游戏可多了呢，我们可以放风筝、斗草、采了野花来编花环，叠方胜，或者玩四方棋、猜谜……”

钟离素素听得神采飞扬，二话不说，拿一篇沈芸写给她的描红，去她自己的书案前坐好，铺展开笔墨，就写将起来。

今天早晨，于秋水已经当面说定了沈芸每日督导她习字，学算的事情，此时她也顺服地听沈芸安排。沈芸见她此时一笔一划写得很快，笑着警告：“慢慢写，写得越慢，描红才能对你的书法起到作用，描红之后，别忘了你还要照样子再写一篇，若写得太差，我可不肯陪你玩了。”

钟离素素倒也听话，果然下笔放慢很多。

沈芸不再写大字，翻开管为中书案上钟离素素的作业，又取出根据从揽胜阁借来的《算经初解》和《九章算术》，翻阅着准备今天给素素讲解的算术题目。

书房中一时安静极了，只闻得毛笔与纸面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和沈芸偶尔翻页时发出的一声轻响。

忽然钟离素素哀怨地长长叹了口气。沈芸闻声看去，见她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飞扬期待神色，反而有些沮丧。于是问她：“素素，想起什么不高兴了？”

钟离素素放下笔，以手托腮，身子一歪，忧愁道：“沈芸姐，你来教我，是不是因为大师兄生我气了，他、他是不是以后都不再管我了呀！”

“不啊？大师兄最近事情多，忙不过来，所以让我来帮他一阵子。”

钟离素素一下子坐直了：“真的？不骗我？”

“不骗你。”沈芸微笑道，“可是大师兄还是很生气，所以你这几天都要乖乖地，我会把你每天写的字、算的题，送给他看，他看见你要好，慢慢就会气消了。你想，要他消气，只是赔礼说好话，没有用的，你要做出成绩来给他看。”

“嗯！”钟离素素郑重点头，执笔再写大字，态度又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钟离素素与大师兄之间的小小风波三天即过，沈芸从此每天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教导钟离素素，说是教导，还不如说是半陪半教。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彼此间关系更加亲密了。

本来这样也挺好，可是……

“素素啊，十六加六等于多少？”

“二十二。”

“好，十七加七等于多少？”

“……”

“没事，你大胆说，你想到是多少就说出来。”

“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