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本就没有全部关紧,半掩的门扇吱呀一响,一位看来五十岁上下、花白头发的大娘来应门,探头往外一眼,立刻笑弯了眼,忙拉开门招呼道:“姑娘怎么有空来了?快请进,快进来。”
红药一闪身,让了沈芸先走,再给两人介绍。沈芸行礼,徐大娘连忙上前扶住了,连声说:“当不得当不得,姑娘别对我老婆子多礼,来了我这儿,都是自己家人,你全当回到了自家了,千万别拘着。”
红药笑着进了门,不去管她俩叙礼,走进了院子里大声说:“大娘快些做饭来,这小女娃饿了一天了,有没有什么现成热乎的,先来点喝一碗。”
徐大娘连声答应着,去了厨房。红药熟门熟路地领着沈芸进了正房。
刚坐下,徐大娘就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来,沈芸道了谢接过来一看,一碗白色的面糊一样的东西,隐约还有些别的。徐大娘解释道:“姑娘想是没喝过吧?是这里的小食,我们都管它叫糊涂尕达。是用麦粉调了细盐,里面放了菠菜、煮豆子、蛋花和粉皮儿,最是暖胃,你喝喝看,可还喝得惯?慢慢喝,可别烫着”
沈芸用木勺舀着“糊涂尕达”慢慢一口口喝了,初时喝时只觉得暖暖的,不难喝,越喝越觉得有滋味,她也是饿的很了,不知不觉一会就喝完了一碗。
这一碗下去,从喉咙到小腹,都是暖融融地,说不出的熨帖,奉碗给徐大娘,再次道了谢。徐大娘嗔她多礼,对她喝完一碗的行为表示满意,拿着碗回厨房去了。
红药不知从那里找来了笔墨,又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来,在一旁的桌子上写单子。
第二天沈芸是在一片扫地的沙沙声中醒来的。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着实辛苦,沈芸昨夜这一觉睡得香甜。
她贪恋地在被窝里又躺了一小会,侧耳听着窗外传来邻家的劈柴声、砧板切菜声、有人在低语交谈,语调和缓,言辞简朴,更远处传来鸡鸣犬吠之声,再加上徐大娘在院子里扫地,响起不急不缓、有节奏的沙沙声。
一派安然祥和。
昨晚她与徐大娘共睡一屋,徐大娘睡外间,里间安排给了她。
徐大娘老伴儿早些年就去了,如今与儿子相依为命,昨天儿子当值,夜晚需要巡更没回来。此时不知回来了没?想到这里沈芸觉得不好再躺着,于是起床收拾。
穿好衣裳鞋袜,用手指略拢了拢头发,转了两圈没有找到梳子,只好出屋来问徐大娘。
清润的粟米香气弥散在整个小院里,杂着清晨凉爽的露水味道,沈芸走到院子里,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
“大娘,有梳子没?”
厨房的门口飘出白色的蒸气,徐大娘围着围裙,手里拿着木勺,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爽朗地大声说:“梳子在那边窗户台子上。”
窗户外台子都比内台窄很多,窄窄的砖台上,放着一柄用旧了的桃木梳子,临窗台下方,砖砌的一方矮墩,上面放着木盆,一旁有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水面上飘个葫芦瓢。
徐大娘知道她要梳洗,迅速地从厨房舀一大瓢热水,再拿个干净手巾过来。在木盆里把水的冷热调得正合适,沈芸洗了洗脸,大娘就搬个凳子让她坐了,用木梳蘸着水,给她梳头发。
因为昨天傍晚洗过头发,今天的头发有些发涩,不太好梳。徐大娘将沈芸的头发分成小绺,一绺一绺慢慢梳理,一边梳一边感叹说:“一直想有个女儿呢,我要有个女儿,每天就这样慢慢给她梳头发,想法子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唉,可惜没有这个命呀,就生了两个棒槌。”
沈芸听了忍不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