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所的里间，萧冠英再一次昏睡过去。沈芸有些无聊地走到隔壁平安的屋子里来。

平安的屋子里，柜子、架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书本、账册，摆放得随意，显得乱糟糟的。沈芸进屋看见，就蹲在地上，把落在地面的纸张一一捡起，平安坐在桌边正在边写边算，眼睛已经看见沈芸进屋来了，嘴里还在叨咕着算数。直到把数算好了，写了下来，这才招呼沈芸：“谢了。”

平安为人和气亲善，沈芸也没多想，随口问：“你在算什么？”

平安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纸页，示意沈芸将捡起的纸放在那儿，回答道：“算账呗，快到年底了，把这一年的帐理一理，做个总账出来。”

沈芸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根本不应该进来，更不应该随便看这些纸……可是心里乱糟糟地总是担心，想找个人说几句话。于是站在桌边踌躇起来，终于还是说：“我能在你这坐会吗？”

平安右手执笔，左手正翻一本账册，闻言答道：“无妨，随便坐。”

沈芸在桌边找个蒲团坐下，把一只胳膊放在桌案上，斜斜靠着。

平安笔下又写了一行，像是明白沈芸心中所想般，忽然笑道：“放心，肯定不会有事，我估计她们俩，再有个盏茶时分就回来了。”

沈芸悠长地嗯了一声。

平安看她这样子，又说：“无聊？平时闲暇，做什么消遣？”

沈芸说：“看书。”

“爱看什么书？”

“什么都看，要说喜欢些的，喜欢诗集。”

平安手下不停，一边翻阅账册，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爱读书是好事，养墨那里有的是书，等我空了，带你去跟他借着看；诗还是少读罢，读多了容易冒酸气，就像养墨一样。”

他故意找些话头来扯着沈芸闲聊，一边聊着，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却不能就说出来，还要禀过方知非定夺才可。

沈芸被平安东拉西扯地带着闲聊了这一阵功夫，心情渐渐平静了些，眼看平安忙得很，就告退回去看顾萧冠英。又过了不长时间，白芍红药果然回来了，沈芸自然打听方知非如何，红药答她：“放心，一切都好，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嗯，你明天应该可以去见他。”

沈芸听了很是高兴，等着拿了红药新写的采买单子，提着空汤罐空竹篮高高兴兴地下山去了。

走到山脚，过玉门外那一处廊亭，走上两旁都是菜地的砂土路，路上有一个人，当道站在路中间，看见沈芸，就身姿摇曳地跑过来了。

当一个人身后背了六柄剑，这六柄剑好似孔雀尾巴一样排列在他背后，这个人跑起来，就很难不身姿摇曳。沈芸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心想他是怎么把剑固定住，跑起来也不会松脱的？这样想着时，她走到路旁，打算等此人跑过去了自己再走。

可是这个人跑到近前时，却停步转身，恰在沈芸面前停住了。沈芸有点吃惊，立刻后退了一步。

这个人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全身上下，除了那六柄剑，好像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天气已经转冷，他还穿着一身很旧了的单衣，满身的尘土，站在路边瞪大双眼打量沈芸，好似非要从沈芸身上看出点与众不同的什么来。

沈芸却从他那目光中，看出点儿憔悴的意思来。

“炼气……一级？”这人好似不愿意相信似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能进去，我就进不去？”

“……吓？！”沈芸开始觉得这个人有点危险——遇上语无伦次的人，最好还是离他远些。悄悄再后退两步，躲开这人快走。

这人横移两步，再一次挡在沈芸面前。

沈芸有点生气了，不客气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这个男人竖起食指来强调：“方知非在山上吗？”

沈芸瞪了他一眼，又重新换个方向走路。刚走了一步就发现他又挡在面前。这次真的开始生气了，沈芸沉下脸，说：“让开！”

“就这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让开。”

沈芸瞪着他不言语。

“哎，小姑娘，你这眼神有些危险哦，我跟你说，你打不过我的。你别跟我动手啊，免得被人说我欺负小姑娘。”

两人僵持了一阵。沈芸鼓起的气势就泄了下来，虽然未交手，但她确实看出来，眼前这个人的境界比自己高的多，沈芸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他在不在，我好几天都没有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