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过了晌午，天空中白云出岫，铺叠如雪绸，扶摇几千里。日头没有那么烈了，地上倒映的云影慢悠悠随风飘动，犹如无数把雨伞在头顶翻花转动。

茶楼里的客人陆续散去，赵老太收拾好茶具酒器，洗涤干净妥善存放，她对每一件器皿都视若珍宝，小心擦拭，犹如对待一件件上等的古董艺术品。

赵辛夷从后厨里端出一盆清水，放在赵老太身边，小脸绷着，不快的说：“奶奶，不用洗的这么麻烦吧？这都第四遍了啊，您爱惜杯具，也要考虑水的感受呀。”

赵老太却深以为忤：“它们就像不会说话的朋友，用脆弱之躯承受炙热滚烫，为人们提供美好的口福享受，难道不值得我们尊重吗？”

临走前，夏小七应某只小馋猫的要求，打包了一份绿豆糕，糕点摆放的四四方方，上下两层，各有四块，外包装纸泛着油光，用绳子捆扎起来，在正中间系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藏墨叼着绿豆糕，美滋滋的，蹲在门口扫尾巴，睁着碧绿的圆眼睛，等待夏小七结完账一把抱起它。

出了茶楼，夏小七一眼就注意到那只大狼狗，体型壮硕，跟踪她跟了一上午，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此刻，它趴在树荫下，懒洋洋的阖目养神，一条粗大的尾巴偶尔摇晃两下，赶跑骚扰它的蝇子。

夏小七本想一走了之，可是看它的样子，好像一直没吃东西也没喝水，于是心有不忍地靠过去。

听到脚步声，大狼狗倏然睁眼，昂起头，满满戒备，非常不友善，露出参差犬牙，雪亮骇人，眼睛冒着森森寒光，发出威胁性十足的低吼，似乎随时准备扑过来。

“啊呀——”夏小七吓得后退一步。

那条大狼狗十分骄傲，对于人类女孩脸上浮现出的恐惧之色，显示出极为自豪的样子，重新趴回树荫下，硕大的头颅平放在地面上。

被无视的夏小七五官凑成一个“囧”字，暗暗下决心要和这条大狼狗搞好关系，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做个交易，我请你吃绿豆糕，你以后不许对我龇牙咧嘴，好不好？”夏小七抛出诱惑的饵。

望着那个人类女孩，她带着刻意讨好的笑颜，双眼闪闪发光。

“汪！汪汪汪——”狼狗不为所动，甚至狂吠起来，非常大声。

夏小七：“……”

这里的动物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傲娇？

“大黄！”女孩子软软的声线透过夏日的炎热传递过来。

地上的大狼狗刷的睁大双眼，夏小七一回头就见赵辛夷从不远处跑过来，脸上带着笑，跑到树荫下，弯腰抚摸大狼狗的两只招风耳，动作极其亲昵。

而大狼狗虽然看上去不耐烦，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能看出来很享受赵辛夷的触碰，粗大的尾巴越翘越高，摇摆的幅度也越来越快，那对英武竖立的招风耳都服帖的软趴趴了下去。

“你也认识大黄吗？”赵辛夷扭头问道。

夏小七错愕不已，蓦地瞪大双眸，发出尖叫：“咦，它叫大黄吗？好朴实的名字！”

无意中暴露真名的大黄好似没脸见人，哀怨的看了眼赵辛夷，软绵绵的“汪～”了一声。

夏小七和赵辛夷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放肆大笑。

“辛夷，该走了。”年迈的赵老太拄着拐棍，满脸慈爱，站在台阶下呼唤活泼好动的小孙女，老人的身后是两扇敞开的茶楼大门，柜台后“值班”的人换成了虎九爷。

赵辛夷应了一声，回头对夏小七说：“小七，今天先到这吧，改天咱们再聊，我一会还要陪奶奶去七里泷，再见！”

“等等，”夏小七叫住她，“你们要去七里泷吗？我回家恰巧路过那里……”

“太好了，那咱们一起走吧。”赵辛夷很高兴，握住夏小七的手，“正好我还没和你唠够呢，这样我们一路上又可以聊天了。”

赵老太岁数大了，腿脚又有些毛病，走起路来慢吞吞的，夏小七为了配合她特意放缓了步调，藏墨早钻进袋子里去体验新猫窝的舒适度了。

去七里泷的路上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鱼市，里面批发各种各样新捕捞上来的水产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地上湿漉漉的，全是鱼儿扑腾出来的水花，其间混杂着一些红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