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昏雨。
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
盛夏蒸炎,楼宇闷热。
阿蛮恹恹地坐在太师椅上,穿了件桃红薄纱外衣,大红荷花百褶襦裙,手中一把团扇更是摇个不停。
随即一阵马蹄声疾,长嘶一声后驻于福来客栈门口。
来人将缰绳丢与小二,进门便大呼:“热死爷爷我了!快给我整个凉爽的酒菜!”
来者何人?
正是“白面阎王”捕快祁盛。
阿蛮便吩咐下去,让人端了冰渍的青梅酒上来,薄切了盘水晶肘子给他佐酒。
这青梅酒冰爽酸甜,入口便有淡淡梅子清香,混合酒香缭绕舌尖,真是妙哉。
几杯酒下肚,祁盛直呼快活似神仙,好奇问阿蛮如何存住冰块,答曰冬日雪山取冰藏于地窖,夏日便取出消暑。
阿蛮问他:“日头正毒,有何要事连累祁捕头仍在外头奔波?”
祁盛苦笑道:“近日接了个苦差事。中书侍郎之妻,育了一对双生子,不日却竟然被贼人惦记,将其小儿子偷走了。是以要替他觅回孩子,故才路过蓟州地界,在你客栈歇息片刻再上路。”
阿蛮捂嘴吃吃的笑:“怎地,堂堂六扇门捕快竟也要替人寻子认亲?!”
祁盛不由哀叹道:“阿蛮姑娘莫要取笑于我!祁某乃情非得已啊!”
阿蛮一听,来了兴趣:“祁捕头不如说来听听。”
祁盛正愁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吐,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原来的中书侍郎周世杰在庆升宴上,有人送来一歌姬,名为白瓷。
歌声美妙,是谓莺舌珠喉也不为过。
尤其是人也长得颇为标致,万种风情。
此女坐下,徐徐抚琴,唱了一曲黄金缕,惊羡在座众人。
只见她朱唇轻启,婉转唱道:
妾本钱塘江上住。
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
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唱得一番杨柳风轻,却又生出悲凉清丽之感,让人怜惜不已。
周世杰当晚便留宿她在府中,见她色艺俱佳,怜其身世,心中甚为喜爱,便纳其为妾。
后但凡有宫中赏赐物品,皆先送至她房中,由她挑选。
她却只留下普通之物,将贵重物品送于大房,或存于府内库房之中。
周世杰得知后刮目相看,觉得她识大体,有气度,更为宠爱她。
又过了三五年,待大房得重病不治身故后,他便力排众议,将白瓷抬为正妻。
这白瓷做了侍郎夫人,也可谓不骄不躁,一则将府中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二则广交京都名望贵族,替周世杰设宴款待上宾,游刃有余,府中上下无不称赞她是贤内助。
然有一日,她在府中晕倒,原以为是操劳过度,休息数日即可。
后又频频呕吐,终日昏昏欲睡,请了大夫来瞧,竟是有了身孕。
所谓五十知天命,周世杰已逾知天命之年,闻之大喜,更着人小心侍候夫人。
眼看着白瓷孕肚愈来愈大,异于常人孕妇,周世杰担心胎儿过大,会使爱妻难产。
白瓷安慰他:“许是补品过多的缘故罢。明日我饮食清淡即可,无须再使人送老参等滋补之物过来。”
待得白瓷九月怀胎,婴儿呱呱坠地,哭声嘹亮。
稳婆抱了出来道喜:“恭喜大人,是位男婴。”
周世杰大喜,当即抱过来,看着这眉目形似自己的婴儿,笑得合不拢嘴。
正当他开怀大笑之际,又闻得里头产妇痛苦的呻吟,他忙要进去探望,被几个婆子拦下。
没一会,又抱了一子出来,哭声微弱。
原来夫人怀的是双生子,周世杰便笑不出来了。
他嗟叹道:“一山岂能容二虎。这孪生子,却是不吉。”
但总归是自家亲生儿子,纵然不太欢喜,也只能接受。
可是这小儿子,先天体弱,生下来便不会吸吮,只能让乳母将挤下来的人乳,一勺勺的喂他。
周世杰看了,也是心焦,是以一夜之间,便老了不少。
一日上朝归家,竟不见了幼子。问及乳母,只道是被人打晕,不知小儿去向。
周世杰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竟然有人偷了侍郎之子,京都无不哗然。
至此,惊动了刑部,便拍六扇门接管此事,由祁盛负责追踪下落,三日便要擒贼归案。
祁盛领命后,甚为苦恼。
一是盗贼毫无踪迹,二是侍郎之幼子本就体弱,怕寻回已是尸体罢了。
遂路过蓟州时,特地来找阿蛮,看看能不能帮忙寻得一些线索。
阿蛮心想,好个祁盛,你倒是心眼挺多。明明有求于我,却装作煞无介事的在这吃酒。我偏不理你!
于是便借故推脱了一番。
祁盛嘿嘿一笑道:“赏金万两,你我各自一半,如何?”
阿蛮听后,立马噔噔噔的上了楼。
祁盛在后头叫道:“阿蛮姑娘,你倒是回个话啊!”
阁楼上传来阿蛮的声音:“待我收拾一下包袱,马上与你前去京都。”
玄清子一听她又要去京都,生怕她又落入晋元手里,心有余悸,故不放心她,也要一齐前去。
祁盛只好道:“多一个人,便多个帮手。一齐去罢。”
阿蛮却精打细算道:“那赏金得分三份。”
祁盛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确实有求于她,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这三人便一齐到了京都。
二人扮作衙役,跟在祁盛后头,混入了侍郎府。
祁盛带着阿蛮等人到了府内探查一番,祁盛问她:“是否有察觉异状?”
阿蛮仔细勘察后,摇头道:“并无异状。那日乳母被打晕,不如先叫她来问话。”
祁盛遂差人去请,结果许久未见乳母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