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迢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拭着手,又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十分淡然地坐在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抬眼看向还立于原地的两人:“愣着做什么,这人没用了。”
饶如卿又怔住了。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回过神来的空澄敏锐地从饶如卿的表情上捕捉到了那熟悉的犹疑和不忍。她沉默而熟练地走上前,拎着那男子后襟从窗口跃了出去。
饶如卿看着空澄的背影消失在窗口处,转过头朝景迢自嘲地笑了笑,低声地、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景迢道:“很圣母吧?伪善、自欺欺人、妇人之仁罢了。这么几年我还是没学会平静地自己去结束一条生命。”
“她照顾我,不该留的人知道我狠不下心去动手,就总是帮我,还特别贴心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做。”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学不会怎么面不改色地去杀人。”
饶如卿无端生出烦躁来,一屁股也坐在了桌边,一口饮下了一大杯已凉透的茶。
景迢看着她喝茶喝得急,甚至漏了些出来沾湿了衣襟,手指微顿,从怀中掏出干净的帕子搁上桌,又拍了拍手。
有影子闪进来,他对着之前还没处理的另一具黑衣人尸体抬了抬下颌,那人便迅速将尸体抬起,清理了地上的少量血迹,从窗口离开了。
做完这些,他再次看向饶如卿。
她眉间的郁色尚存,只是表情已变得十分严肃,明明十二三岁的年纪,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威严,给人以轻微的压迫感。景迢明白,这是要谈正事了。
他移开视线,又抿了一口冷茶:“眉毛太粗了。”
饶如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往眉毛上摸,结果抹了一手黑。
她的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了起来,扑到屋内的铜镜前,看着本来就不赏心悦目现在更是被抹的乱七八糟的眉毛,泄愤似的从桌上顺走了景迢的干净帕子,沾了水,干脆将整张脸抹得干干净净。
至于景迢的帕子,她连翻三个白眼,丢进水里直接不管了。
这么一折腾,刚刚心头的不适也散了不少。她重新坐回桌边,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开口,又被景迢抢了先:“饶四娘子,说吧,此次特特寻某有何贵干?”
饶如卿又是一噎。
作为堂堂听风阁阁主,如此连续地吃瘪实在是少见,只是抬头看见对方那张难得一见的美貌,她在心底好生劝慰了自己一番,这才把脸板回了原状。
虽无意对他隐瞒身份,这种被人一下便识出、还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还是着实不太好,她沉吟了一会,决定还是先试探一番。
“景侯爷,既然您知道我是饶家四娘子,想必也知道我此行缘由吧?”
景迢又抬了抬眼,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他欣赏了一下饶如卿因快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而略抽搐的眼角,起身立于窗前:“不过,七年前,饶四娘子因意外落水而罹患怪病,一直闭门不出,现在出现在这里、在我面前却毫无犯病迹象。看来,要找我的话也没什么好事。”
他转过身,饶如卿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显然等着他解释为什么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