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慈抿唇而笑:“总也等你不来,我有点着急了”。
苏项看着韩秋慈温柔浅笑的模样,只觉得方才心中郁结的那口气也似松了许多,紧绷的眉目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便如此,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说着,他弯腰小心地将韩秋慈抱进了马车。
冬日的夜本就清冷,皇城一带又格外肃静,回府的一路,别无人声,只听得马车轱辘轧在青石砖上的辘辘之声。
韩秋慈抱着手炉,靠在苏项身边,见他自上了车便盯着车帘出神良久,她忽然开口问:“你在想公主吗”?
苏项回神,断然否认:“自然不是,我怎么会想她”?
韩秋慈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幽幽笑道:“我还没说是哪个公主”。
苏项怔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遂叹息一声,将韩秋慈搂进怀中。
他低头,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别多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秋慈乖顺地窝在他的心口,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半晌,她徐徐开口:“项哥哥,我听阿姐说,禧公主日日这个时辰都去陛下寝宫请安,你今日在陛下那里议事,这么晚了才出来,可是遇见公主了”?
苏项轻柔地抚着韩秋慈的背,闻言,只面无表情地点头。
“其实,今日里在宫中,太后姑母曾与我们说起了公主的婚事”,韩秋慈顿了一下,然后斟酌开口,“我瞧太后的意思是想将她许给安定伯家的罗二公子”。
苏项微不可查地蹙眉,沉声道:“我方才已知晓”。
韩秋慈抬起那双水灵灵的杏眸殷殷地将他望着。
“项哥哥”,她说,“你是心疼她吧?你若还喜欢她的话,便还是娶她吧。我本低微,原就是配不上做你正室的”。
苏项一惊,低头看向韩秋慈水汽氤氲的眼眸,心都揪起来了:“胡说什么呢?你如今孩子都要生了,如何还说这样的话?你伯父与堂兄都是有爵位的,你马上也要封诰加身,怎么配不上我了?以后万不可这么说了”!
韩秋慈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柔声细语道:“我是说真的,从前的事,我也不怪她了。如今她这般境遇瞧着着实可怜,你能帮还是帮她一回吧,也不必顾及我,我左右是不要紧的”。
苏项从来最看不得她这委曲求全的模样,只疼惜得不行,哪里还管得了别的,他执起韩秋慈的手送到唇边亲吻着:“如今她这般,谁也帮不了,你也别操心了”。
说完,她将韩秋慈抱起坐到他的怀中,一边轻拍她的后背哄她睡会儿,一边无意识地揉弄着她那柔若无骨小手。
却不知为何,眼前总是闪过方才看到的宋禧那只残疾的右手
……
皇帝的寝宫是酉正一刻熄的灯火。
宋禧站在殿外,眼看着窗户上本就稀薄的灯光忽地寂灭,她平静地转身道:“走吧”。
大宫女魏晴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每日里陪她站到灯火熄也无人召见,也不多言,默默地便跟上了。
皇帝的寝宫与宋禧的望舒馆只隔了一座花园和一个人工湖。
人工湖上坐落了飞檐水亭。
亭上挑了些许灯火。
宋禧原本走在前头,远远看着亭中灯火,不由得便慢下了脚步。
“魏晴”,她偏头吩咐一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然后举步进了水亭。
水亭中有人背手而立,黑色的衣袍几与暗夜融为一色。
夜风有些大,将亭上雪沫吹散,迷了宋禧的眼睛。
宋禧阖目,缓了半晌,才抬眸望向亭中之人。
然后在心中轻叹:是了,这便是苏太后口中韩家的肱骨能臣,父皇的心腹臂膀,以一己之力让韩家翻天覆地扶摇直上的那个人!
她寻思着应该怎么称呼他,公爷?将军?太傅?
加衔太多,唤不过来!
于是她开口道:“大人如何还在此处?戌时一过,宫门便要下钥了”。
韩戟不说话,缓缓上前来,然后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模样。
宋禧垂眸看着他劲瘦的腕骨,修长的指节,实在瞧不出这是个武将的手。
她斟酌了一下,问:“大人在看什么”?
“方才有人说你这模样配给个傻子实在糟蹋了,我瞅瞅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