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堪堪走到门口的李中使,闻言,脚下的步伐顿了顿。
他微微扭头,视线穿过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位小太监的颈部缝隙,落在独一人的身上。
他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见状,独一人上前一步,将自己手掌叉成的拳头,高高扬起,咧嘴笑着,又继续朝他拱了拱。
这个动作,看着是行礼,其实极其随意,极不真诚。
落在李中使的眼中,说是尊重,还不如说是对他肆无忌禅的挑衅。
他的一双白眉轻轻的抖了抖,眉心干瘦的皮肉拧成一个“川”字,眉下的三角眼射出两道冷冷的光芒。
冷光如同实质,冰凉冰凉,在独一人的身上停顿了数息。
俄尔,
李中使将目光收回,透过身侧的窗棂,远远的投射到窗外那一大片射圃(练习射箭的演艺场)上。
射圃占地极广,约有数顷土地。
四周大树林立,在风中婆莎摇曳,清雅安静。
如此一处超乎寻常的演武场,又位于寸土寸金的临安城中,实属罕见。
可惜,放眼望去,射圃的中央,一排排箭靶虽然依旧立着,但四周却早已荒草丛生,人迹难至。
几幢供学官们观摩休憩的亭舍业已东倒西歪,破旧不堪。
任谁一看,都知道这个射圃已经荒废已久。
李中使是宫中的老人,向来又是贵人们的近侍,天长日久,耳濡目染,知晓的大情小事比之一般的太监,实在是多的太多了。
他扫了一眼射圃,心里冷哼一声,暗道:
太学的这个小兔崽子,竟然目中无人,想要挑衅自己,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咱家不将他收拾的服服贴贴了,他都不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想毕,李中使拔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太监,看也不看独一人,径直走到黄恺凤面前,说道:
“黄祭酒,咱家记得,咱们太学除了教授经义诗赋,应该还有些别的课程吧?”
黄恺凤一愣,一时,未曾明白这问话中的意思。
正思忖着,李中使又说道:
“国子监(南宋中后期,国子监不再承担教授生员的职责,而升格为主管全国教育工作的中央教育管理部门,类似于后世的教育部)曾明文规定,太学教授的课程,当以“君子六艺”为主,以求学子全面发展。
这个,应该错不了吧?”
黄恺凤恍然间,似乎有所发觉,李中使的这番话绝对是来者不善。
只是暂时不知剑指何方而已。
他踌躇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对方的阴谋所在,但这话,说的却是无可挑剔,最终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很好。
君子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李中使诡异的笑笑,说道。
他转身,指着窗外的射圃,又说道:
“咱家见到太学的这个射圃,不禁遥想当年。
听咱家的师傅说,七八十年前,太学并无射圃,生员们想要学习御射二术,锤炼身体,只能去城外的武学里借用场地,极不方便。
后来,圣上为使太学学子们体魄强健,好报效国家,便力排众议,不惜动用内库的巨资将这片土地购了下来,加以整理营建,才有了现在这个高规格的射圃。
如今,想必生员们有了如此好的演武场,又有太学的学谕们悉心指导,个个定然射术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