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一种和谐友好的氛围中进行的,对于小院,毛伯伯和毛大妈都赞不绝口(当然,心直口快的毛伯伯是一定要提出一些改进方案的)。张茂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外加买的卤菜、冷荤,他还打了点闻起来很香的米酒。桌子就摆在堂屋外头,最靠近小院的地方,反正只有三个人不需要多大地方。
说话才是最好的下酒菜,而好酒好菜是打开话匣子百试百灵的钥匙。果不其然,即使在毛大妈在场的情况下,毛伯伯还是回应了张茂的请求,开始讲起了他对“那个老师”的了解。
“我见到她次数也不多呀!不过我倒挺喜欢她的,怎么说呢?她不亲切,冷冰冰的,乍看之下吧,有种那个,叫啥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毛伯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瞥了一眼正在夹菜的毛大妈,决定继续说下去。
“我头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院子里……那天门开着,我以为你爸爸回来了,我从外面搞了点野味回来,想喊你爸爸去尝个鲜,院门开着我就直接进来咯。然后我就看见她咯!她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回想起这往事,毛伯伯也禁不住笑了。
“我当然要问她嘛,你哪个哦?她也问我,你哪个哦?你看,你看,她一点儿都不慌,那时候我就猜,她搞不好是你表姑姑之类的哦,我没见过也很正常嘛!”老者又抿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仿佛酒很甜的样子。
“然后你爸爸出来了,他之前在屋子里头不晓得搞啥子名堂,现在出来咯。他给我们做了相互介绍,告诉我她是‘吴老师’,嗯,没错,就是‘吴老师’。”虽然表面上十分有把握,但老者还是把眼神投向了一旁的毛大妈身上,“老太婆?是‘吴老师’没错吧?”毛大妈没有吭声,可能记不清楚了吧,毛伯伯没等她,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啷个晓得她是啥子老师嘛,我还以为是你(张茂)的老师来做家访咯。你爸爸不说,我就只好猜咯。啊呀,我最不习惯你爸爸这一点,有什么话不说出来,老是在心里头憋着,那不难受咩?我觉得我自己这样就很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什么不高兴拿出来摆一摆,摆完就好了撒,看谁不爽就骂他一顿,骂完了就好了唛……”
对于老者的跑题,张茂只好苦笑了一下作为回答,毛大妈则是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叫他“别吹牛了,说正事儿吧!”
“好好好好……再说后来见到吴老师,也都是在这里嘛,她常来,有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也来。我觉得她来的次数,比你妈妈还多得多,嗯,有可能比你爸爸还多。”老者停下来,把毛大妈瞪在他身上的一眼瞪回去,又继续说:“她刚来的时候跟你一样,啥子都不会。不过后来,我有几次还看见她浇花除草呢!”
张茂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作为对那句“啥子都不会”的认可,然后,终于见缝插针地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啊呀!你莫慌嘛!”老者假装很生气,脸上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看夏天的时候,她也常坐在那桂花树下面看书,有一次,我还瞥到她光着脚在水泥路上跳舞呢……啧啧……”老者停下来环顾了一圈他的听众,并没有看到他们两眼放光的样子,倒是有点失望。“哎……我也好奇她是你爸爸的什么人呐!而且我这个人,你们晓得的嘛,心里哪里藏得住问题呢?所以我就直接问你爸爸了,当然,趁着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想,那不是表妹堂妹,八成就是情人了嘛!”
“然后呢?”张茂迫不及待地问。
“我失望透了,你爸爸说,是老同学、老朋友,不是亲戚,也没有我想的那种关系。嘿,他倒是晓得我在想啥子。我就说你跟人家这么亲近,晓得别人咋个想嘛,人家吴老师没有丈夫的咩?长得这么漂亮总是有男朋友的吧?哎呀,你爸爸就笑笑,不说话了。我就最讨厌他这一点,笑一笑就完了,然后就打死都不开腔咯,怎么这样嘛!”
“所以你啥也不晓得吗?”毛大妈倒是代替张茂发问了。
“你莫慌吗!”老者一脸生气的表情。
“那你快讲撒!”老太太也不服输。
“我先申明,我不是有意跟踪的,是碰巧遇到了。”老者郑重其事地宣称,还留了点时间给他的听众说鼓励的话。“我不是,那几年,经常到镇上去拉货吗?有一次在街上看到了,那个吴老师。那我好奇嘛,好奇是人之常情嘛,我就跟着走了一段咯,然后看到她进了一栋楼,招牌上写着啥子啥子舞蹈教室,嗯,就是‘舞蹈教室’,然后我一想,我不是曾经看到她跳舞咩?我就晓得,她肯定是个舞蹈老师!”老者因激动而脸色红润,在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之后,终于可以停下来享受称赞了。
“你还真能干!”毛大妈“赞美”了他一句。
“您还记得那个舞蹈教室在哪儿吗?”张茂的问题,显然目的明显,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要去那里看看找找。
“记得记得,一哈子我给你画一张图嘛,讲哪讲得清楚呢?
就这样,张茂得到了拿到了“她”的地址。夜晚,当他摩挲着爸爸的笔迹时,他感到这许多的“她”字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了。对于即将要进行的,对“她”的造访,张茂充满了期待。这一天,就在这种期待的心情中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