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予见状,招呼了轿夫。
就这么着,一张竹凳一官员,一顶轿内一王爷。既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一前一后,停顿了足有小半刻钟。
最先动作的还是那竹凳上之人,只见那人缓速站起,立到一半,又用手扶了膝盖,好似吃力的样子。
修予见了,对那人的怨气顿时减了一些,看来那位大人确是腿脚不便,还要日日来回参朝,实在不易。
那人徐徐站好,搬起了自己的竹凳,回头望了轿子一眼,没有往前走,却是一步三颤地走到巷道边缘,靠墙沿站了。
此时的宣于崇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发话。他将轿帘一放,只对着修予道了一句:“出发吧。”
轿子缓缓地超过了那人。
直到走出数十丈,宣于崇才将帘子再行拉起。
“修予,王大人的腿脚可是真的不好?”宣于崇问道,这几日参朝,他并没有留意到。
“王大人?”修予乍一听,愣了一瞬,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主子说的定是方才挡道之人。他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那位大人又搬了竹凳坐下了。
“好像是的。”修予回答,“主子,刚才那位大人……”
“是博史令王罕王大人。”宣于崇不等修予问出口,就答了。
“博史令王大人!难怪主子会停轿等候了!”修予有些吃惊,想不到自前朝起就诤名在外的名臣竟然连轿夫都雇不起!
都说坊间多流言,可关于这位王大人的清廉,却是实实在在的。
“王罕是先王时的忠臣,一生清贫,难能可贵,礼让一些也是应当的。”宣于崇说。
修予默然点头,可他还有不明:听主子刚才的问话,明明就是担心那位王大人的腿脚。依照主子的性格,还以为会邀他一同上轿的。
再说了,王爷匆忙回朝,本就势单力孤。难得偶遇朝中老臣,为何不趁机与他多言几句,反倒是坐轿先行了?
修予跟在轿旁步行,心中疑归疑,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而此时,轿子背后,王罕直等他们行远,才收了竹凳站起。一蹬一立的动作早就没了方才的老态,脚步也矫健轻快。
他捻须而思:十一王子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宽厚!对于自己的无礼阻道,他耐心等候,却又不过分接近,毕竟以他西岐王的身份,与外臣结交,于己于人都非好事。若说少年时的他还有些毛躁,如今倒是懂得拿捏分寸了。先王要是能看到今日,想必也该欣慰几分吧!
王罕想到先王,不禁长吐了一口气。
长长的巷道之中,他远随在宣于崇的轿后,不离也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