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修杰今天给我送了过来,我准备打完电话就写一些。”
“你准备写什么?我把答案发给你。反正我知道你都会做,直接抄我的,省着你白天工作累,晚上还要受学习的罪。”
“哈哈。”路漫忍不住笑了:“年级第二抄年级第一的作业,老师知道了要气吐血。”
“才不会,只要你不连我的名字也一起抄上,她就不可能发现。”
两个小孩就这样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关于作业的事,甚至在路漫开始做作业的时候,两个人依旧保持着通话,路漫做一道题,会和修远对一道题的答案,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俩小孩就会热烈讨论起来,惹得宫禾目瞪口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热爱学习的嘛?
可路漫终归是太累了,多半套数学卷子做完,她已经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拼命控制着睡意懵懵地答完一道计算大题时,她终于支撑不住了,整个人栽倒在枕头上,立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路漫?”听到对方没了声音,修远有些奇怪,他把手机贴紧耳朵,使劲儿听着路漫的动静,这才隐隐约约听到那人安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
修远笑了,他并没有急着挂断电话,而是将手机放在一边,安静地继续写起自己的卷子。让路漫抄作业的事,他是认真的,他现在是半个残疾人,不能像修杰那样随时跑去找路漫,帮路漫做作业,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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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灰暗的寒冬中飞快地流逝,因为卢奶奶对路漫的态度和其他人明显不同,宫禾就正式任命路漫成为了卢以梅的专属看护人员,这倒让路漫每天没那么累了,因为毕竟和一个人聊天与对着一群人耍宝相比要轻松得多。她每天伺候卢以梅起床、吃饭,空气不错时就带她出去遛弯,像是有了一个真的奶奶一样。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除夕到来了。
除夕的中午,路漫第一次见到卢奶奶的家人,他们开着豪华的车,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色大衣,像某种神秘组织,又像一群机器人。两名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带走了卢奶奶,如果不是郭宏和宫禾百般确认,路漫真的以为他们是来绑架的。
卢奶奶是整个怡享最后一名离开的老人,而客人离开后,工作人员也陆续有人接走,郭宏锁院子正门的时候,路漫就站在她身后的马路沿上,像一棵孤零零的小树。
“我给徐宛平打个电话,这都几点了,还不来接你。”郭宏是个暴脾气,路漫在她这待了半月,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徐宛平作为长辈,居然这样欺负她的“小员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掏出手机,冒着怒火就给修母拨号。
“院长,您不用打电话,我坐公车回去就好。”路漫急忙按住郭宏的手:“今天除夕,徐阿姨应该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东西,今年我暂住她家本来就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就别让她来接了。”
看着路漫年纪这么小就如此懂事,郭宏不禁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这都三点钟了,坐公交回去不能走高速,从这回北城市区,要接近四个小时,太晚了。”
“没事的,天黑回家不是正好可以吃年夜饭嘛,我回去早了还怕会碍手碍脚呢。”路漫扯出一张笑脸,两个小梨涡隐隐浮现在唇角。
郭宏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她家不在北城市区,回家要走和路漫相反的方向,但这小孩实在太惹人怜爱了,她要不要先把她送回去,再折返呢。
郭宏这边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路漫的电话响了。
“是徐阿姨!”看到修母的来电,路漫眼睛亮了。她安慰郭宏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修母迟迟没有来接她让她心里泛起层层不安,她突然开始害怕,如果没人管她,这天寒地冻的除夕夜,她要何去何从。
“路漫啊。”修母的声音一如往常般高傲:“今年我们家和修远他大伯、二伯家一起过年,准备家庭聚个餐,然后到我们家跨年。你知道的,你的身份非常尴尬,修远他大伯是个暴脾气,上次老爷子忌日让你过去,我和修远他爸都被他大伯训了半天,如果过年你还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年大家就都别想过了,你这么聪明懂事,应该懂吧。”她一连串说了很多话,根本没给路漫回答的机会。“这样,你跟你们郭院长说说,让你在院里留宿一晚,反正你们明天初一不是也要照常营业嘛,不差这一晚,等年过了,你回来,我多给你点零花钱。好,就这样吧。”
毫不迟疑的,修母挂断了电话。路漫愣愣地站在原地,心底像是漏了一个洞,冷风嗖嗖地灌了进去。她看向等在一边,不停看表的郭宏,让郭院长开门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如果让郭宏知道了修母让她在怡享留宿过年,以这人的性格,一定会立刻打电话质问修母,这样的话,所有人的年都不会好过。
鼻头酸酸的,路漫努力忍下泛出的眼泪,拼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恩,好的,恩,行,您放心。”她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大声应答道。
郭宏应声扭头,正看到路漫“挂断”电话。
“怎么样?”
“果然被我猜对了,徐阿姨在家忙着准备年夜饭,不能来接我,让我坐公交回去,她还说,她们家的年夜饭准备和春晚同时开始,那时候我正好到家,哈哈。”
郭宏是个生意人,她哪能看不出少女笑容里的勉强,可既然小女孩自己开口说了这些,她没立场去揭穿她,因为她不敢保证,她能给她更好的解决方法。
“好吧,我送你去公交站,今天过年,最后一班公交也会提前。”
“谢谢郭院长。”
路漫跟在郭宏身后,快步向公交站走去,风太凉了,它终究还是吹痛了路漫的眼眶,含在那里的晶莹的液体,在没人看到的时候,缓缓地顺着脸颊滑落,流进敞开的领口,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