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城墙壁垒高筑,防守森严,生人勿近,一如小公主年至及笄,依旧头戴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此刻陆远穿了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趁夜摸上公主府围墙,躲过了各处警哨,四下看去,应是安全的,公主府宽敞,寝宫还在内殿数十丈处,陆远想到那个看似天真的小公主,心中默念多有得罪,并非我想冒犯,而是你将霖儿藏了三天三夜不放出来。
快要摸到内殿了,一面感慨这草原民族的王宫防守松懈,远远不及大唐长安,一面隐约听到青年男子的细微交谈声,便伏在围墙上静听:
“后日便要去了,我要暗中随军出征,你们好生看管住公主和这女子,明日我便不来了。”
“殿下放心,属下必定让此人出不了公主府。”
“嗯,若是醒了,你们将她拖住便好,去仙娥谷尚且需要半月,能拖半月,应是大事已成了。”虽说移地健也不认为,凭这女子的修为能够左右半月后的局势,但那祁连山的门派确实神秘强大,琴霁又再三叮嘱,还是莫要掉以轻心的好,“实在拖不住,那便杀了。”
“属下有一事不解,殿下何故认为,这女子一定会去仙娥谷坏陛下好事,而不是转头离去,不管不顾。”
移地健似乎愣住了,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冥冥中似有一些注定的事情要发生,无法阻拦,“你便记住了,务必将她拦住,这些远道而来的中原武林人士岂会心甘情愿任由中土皇帝拿走鹤胥龙涎,都是跑来送命的,那女子也不例外。”
“是,属下竭力而为。”
随军出征?仙娥谷?这是要做什么,听声音,此人是那护城河上堵桥的王子移地健么?原来是他将霖儿抓了,还要关她半个月,究竟何仇何怨,这回纥可汗到底要做什么,陆远疑惑不解,暗暗将心事压下,现在先找到方霖再说。
听得脚步声,那人应是走了,不过这里还有一众下属,严加看管公主府,料想自己是寡不敌众的。在甬道内反复观察,足足等待了有一个时辰,陆远避过带刀护卫,避过公主府婢女,终于透过窗子,潜入了公主闺房之内。
纵使此地香风弥漫,绫罗妖娆,陆远却无心顾及,翻开丝绸华盖,终于见到了躺着昏迷不醒的二人。
“霖儿…”
将她身子扶起,见她依旧是比武时的那身白衣,衣摆血迹已然干涸,料想连疗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打晕了,不由得一阵心疼。看来身后有名门大派亦不是什么好事,处处受人针对,就没过上安稳日子,如自己这般无名小卒,却是没人看在眼里。
此刻见到方霖,定下心来,才问道一股浓郁的刺鼻味道,左右一看,却是一盏铜灯,内里绿色药膏烈烈燃烧,将麝香味散得满殿都是,陆远心里立刻警觉,这一定是迷药,立刻将其吹灭,用丝绸卷起,裹成一团。
而后为方霖把脉,发现竟是被人点了数百处穴道,内力无法流动,尽数沉寂在丹田与经脉内,便是以往狂躁的荧惑相力也像是被捻了火星子,没了声息,骇然之际,立刻运转真气,要为方霖冲破穴道。
却说陆远已偷偷为方霖输真气,冲穴道冲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方霖依旧双目紧闭,未曾醒转,好在脉象正常,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陆远内力平平,比之移地健算是微弱,冲破阻塞很费劲,许久过去也才冲破手少阳三焦经,此刻不禁暗骂,这厮也太不是东西,对一女子这般下手,将她经脉尽数封死了,果真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这边真气氤氲,荡起一阵雾气,也不知是陆远劳累,还是方霖的香汗弥漫,又偶有点穴手的突突声,竟是将躺在一侧的回纥小公主唤醒了。小公主不会武功,移地健倒是没点她的穴道,那麝香膏吸得也少,时间一过,却是朦胧睁开眼来,陆远尚且不知,正在聚精会神,为方霖冲破心脉,而在公主眼中,却是看见一个浑身漆黑,墨布蒙面的男子模样,将方霖抱在怀中,一手扶在女子后背,一手竟然探到了别人胸口处。
“啊!刺客!”
氤氲真气,霎时荡漾,化作陆远蒙面外的双目惊慌失措,不知所为,后来回忆起,便是这公主没有唤他淫贼,已是大幸。陆远慌忙摘下蒙面,急喝道:
“不要叫了,我是来救霖儿走的。”
说完又觉不妥,此刻已然打草惊蛇了,便要蒙上面罩,点住公主说话的穴道,抱方霖离去,大殿之门却是轰然大开,数名回纥武士飞身而入。
“什么人?”
陆远抽剑与这数人战至一起,却是寡不敌众,终被生擒,被为首那人摘了面罩,露出真容。
“押进地牢,严加审问。”
“公主怎么样?”
“公主?”
几个汉子闻之公主呼喊,立刻来榻下探查,公主迷迷糊糊睡了三日,甫一醒来,见着黑衣人,自然大喊,此刻见那黑衣人被抓,竟是一个中原人,方才反应过来,复又见到身前围着的数个大汉,虬髯狰狞,皆是陌生面孔,在府上从未见过,心中唐突不定,已有三分恐惧,情急之下,灵机一动,轻叹一声,眼皮一翻,又倒在床上装死过去。
“公主?”
那首领见到公主醒来又睡,伸头查看,只见气息平稳,面色红润,不是被吓晕了便是被这麝香再度迷晕,应该并无大碍,不敢冒犯僭越,故而将华盖一遮,让二女再度睡去,与众人押了陆远退出大殿。
单于城的地牢内收押了一名中原犯人,竟是公主府上的刺客,狱吏惊诧之余,便在城内顺手贴上告示,并把画像补上,却被移地健撞见,命他速速摘掉,以防叶护太子前去探视小公主,然而晚了一步,好巧不巧被周亦染见到,周亦染撕了一张下来,见画上那人秀气翩翩,目若朗星,不由得玩味哂笑,轻捏下巴,
“刺客?本王看你就是个淫贼,竟敢偷腥到公主府上去了,莫非方霖小娘子管不住你?”
单于城不仅公主府守备松懈,连地牢亦是如此,没有什么高手,以周亦染的轻功,轻而易举便溜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劫狱了,却没想到,皆是令人唏嘘,一次为了情敌,一次为了这小子。
周亦染栖身于房梁上,细细倾听地牢内几个狱卒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