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道:“承蒙公子抬爱,但做这乐伎舞伎也不是我们长久打算,只是因我家中一时困难,急要用钱,所幸我姐妹自小习琵琶又偷偷练舞,故而瞒着家人,出来到这烟花地赚些钱应急,这几日做完,我们攒的银两也差不多了,准备就送回家去。”
众人点头,她们说的一毫不错,算算这十日时间,大约赚的银子够普通人家花上一辈子了。
怜花接着道:“实不相瞒,家父也做了一个小官,因为上面一个案子的牵连丢了官,好歹从大狱里捞出来,也花尽了银钱,还欠了一身的债务,身为女儿,本应是饿死是小失节是大,但我们不忍父母贫病交加,年老受罪,便给家人留下书信,偷偷出了门,来到京都,假借母亲的名义,找到藏香阁的鸨母,她原是我母亲幼时的邻居,也是因家道中落,被逼无奈才入了这一行,虽然她们几十年没有过来往,但我们经常听父母之间聊到她。我们跟鸨母说了家中突遭的变故,没想到她对和母亲的幼时旧情依旧顾念,遂答应帮我们赚些银子,还给我们安排了吃住,并保证会护我们的清白。”
“但这青楼妓馆岂是好人家女儿做事的地方,纵然保得清白,名声却已然毁了,这世上的事哪有样样都好的,既赚了那些银子,赔了名声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做了这等有辱门风之事,也没脸回去见高堂父母,等我们偷偷送了银两回去之后,便准备离开家乡,去别处隐姓埋名度日了……”
“好歹我们是姐妹二人,也有个伴,不至孤苦伶仃。”怜花说完,与怜月相视自嘲一笑。虽境遇凄苦,但两人都选择了勇敢乐观面对。
杨菲尔几人相视唏嘘,却又在心中暗暗佩服,这两人也算是敢想敢做的烈女子了。
早知道来到这里谋生的人,谁身上没有难事?这一双弱女子偷偷离开家乡,来在京都这鱼龙混杂之地谋生,说的虽然寥寥数语,但能将闺中弱女逼到离家卖艺的境地,究竟有多难?也可想而知。这一路上还不知受了多少罪苦,杨菲尔作为一个现代人,自认自己大概也不具备这个魄力。所幸她们找对了人,不然,最好的结局也是无功而返,若是遇上居心叵测之人,那么别说清白了,会不会丢了性命也是难说……
即便如此,现在虽赚了钱财,却要为此毕生背负辱没门风的十字架,还要为此彻底的背井离乡,和家人永别。
在场的众人了解这个世间的现实,也理解怜花怜月二人的决定,所以虽然同情,却并无劝慰,因为任何肤浅的劝慰都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身为女子,哪怕再有苦衷,迈出了这一步,也别再指望得到家人的重新接纳,那些自诩为孔子门生的卫道士们,和自我标榜贞洁无上的所谓良家妇女们,会让你活的生不如死,即便自己家人接受,那么连同他们,也会受到身边人的指责鄙视和隔离……何况这个社会还有一个叫做家族的东西,族中人会轻松饶过失了闺誉的女子吗?
总之,怜花怜月现在是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生活圈子里了……
杨菲尔道:“那你们走后,家中父母谁人来照顾?”
怜月道:“我家中还有一个兄长和弟弟,兄长已经成家,暂时还没有孩子,弟弟年纪尚幼,只十二岁,正在念书,这次我们送了钱回去之后,家人有了生活,他也会安心认真读书了……至于我们,我们就只当自己是远嫁的女孩子罢了……”怜月和怜花二人大概想到弟弟认真读书的样子,眼睛里放射出宠爱和希冀的光芒,让那两张美丽的脸宠上平添了一抹充满母性的光辉。
奉献让最平凡的人也能变的伟大。
一桌人暂时沉默了一刻。
弦歌继而问道:“那你们可有了预想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