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虽淡施薄粉仍掩不住眼底的浅青。夫君谢启一连两日不曾回府，她也连着两宿未曾合眼。

厅里已经摆好小厨房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婉宁坐在铜镜前再一次检查自己的妆容。

一身天水碧罗衫裙，发上插着金花玉梳蓖，随云髻顶斜簪着云脚珍珠点翠金钗，钗头垂下一串珠玉流苏，金丝白玉滴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摆。

夫君先被皇帝留宿，再是醉倒在同袍府中，那么今日他应该会回府吧！

绿珠问婉宁：“娘子，要起出梨花釀吗？”

自从元宵节品尝了太白楼的清酿后，婉宁就爱上了这种梨花酒。甘棠园里种了十几株梨树，开花后，婉宁带着丫鬟们将欺霜赛雪的梨花采摘下来。

她去年寒冬收集了三坛梅花蕊上的落雪，她就以梅雪为水酿造了三坛梨花酒，然后用红泥封了埋在地下，打算待谢启回金陵后与他共饮。

婉宁摇摇头，“这两日夫君喝了不少酒，他不易再饮酒。”

谢鑫走了进来，看到房间里摆好的一桌子菜，嗫嚅了一会儿后咬牙说道：“娘子，郎君今日去了青龙山拜祭老主人，今晚会住在青龙山下的庄子上，不……不回来了。”

青龙山下的小镇里有着上百户人家。日薄西山，小镇上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院子里，谢启、白文裕和谢光围着圆桌而坐。翠绿的葡萄藤爬满他们头顶上的支架，形成一个天然的碧绿华盖。夕阳的余晖斑斑驳驳地洒在他们身上。

建州大捷后不久，白文裕为了取经跟着周瑾跑了一圈周家商路，今日刚刚与谢启汇合。他兴奋地对谢启说：“我这几个月过得非常充实！周游了唐、楚、晋三国。”

他灌了一大口酒，“我们从抚州出发经吉州袁州，直进南楚都城长沙，然后北上岳州，再转入南唐鄂州，从鄂州入晋国去到许昌。”

白文裕叹息一声，“后晋与契丹之间战乱不断，百姓们纷纷逃难。我们无法在许昌多盘桓，只好返回南唐。这一行真是大开眼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言名不虚传。”

谢启淡笑着，看着眉飞色舞的白文裕。

“你知道吗？”白文裕神神秘秘地说：“周家近千家商铺中营收最好的不在唐，而在楚。长沙府闹市中的那几间铺子日进斗金，真是让人眼热。周瑾帮我找了几个位置不错的铺子，可惜我带的钱不够。三公子又慷慨解囊，借钱给我盘下了两间。”

谢启想了想，“南楚地理位置优越，处于列国中心，各国商贾都云聚于长沙。我听闻南楚在全国各地设置商业货栈便于贸易。”

“大商贾在长沙都有铺子，已经成为身份的象征。如今我们在长沙也有了铺子，已经跻身为跨国巨贾了。”白文裕神秘一笑，“这两间铺子的价钱非常公道，没有太多加价，几乎是平价转手，这在如今的长沙实不多见。”

谢启眸光转为幽深，手指在桌面上轻敲。

白文裕：“周三郎约我们明日在秦淮河畔的太白楼相聚。”

谢启一笑，“好。”他夹起汤碗里的一块炖肉吃下，称赞道：“不错，火候刚好。”

笠日，谢启、白文裕和谢光赶到太白楼时还在巳时。因不是饭点，太白楼比以往要清静。伙计将三人领到顶楼的一个大雅间。

周瑾坐在上首正在欣赏舞姬们翩然的舞姿。见谢启白文裕到了，他笑着起身，埋怨道：“你们怎么才来，我都喝了三壶茶了。”声音是那种与家人说话时才有的熟稔亲切，无形间拉近了与谢启二人的距离。

谢启微微一笑，“甚好，甚好。我正打算这顿饭由我做东。”

周瑾听罢爽朗大笑，“长卿做了剑州刺史怎么越发小气了。”

谢启长叹一声，“剑州被王延政盘剥一空。我不仅要筹钱安顿民生，还得自掏腰包赏赐将士。如今是两袖清风，囊空如洗啊！”然后转头对领他进门的伙计说：“换一个小一点的雅间，无需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