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应该算今天了，跟汪小溪一直扯到天快亮，余鱼回屋怕吵醒怜怜，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等睁眼的时候见怜怜不在床上了，余鱼想起来青竹已经不在了，多半是被青云带走凶多吉少了，怜怜还不知道，赶紧跳起来冲到隔壁。

一进屋，只见床帘子已经拉开了，床上被子叠得整齐，怜怜坐在床边低着头，见余鱼进来，抬头冲她一笑，拍拍身边的空位，余鱼走过去挨着她坐下，“青竹他……”

“我想到了。”

怜怜最近几天心思重，精神差，整个人瘦了一圈，一双大眼显得更大了，看着楚楚可怜：“我没想到青云会这么狠心。”

自从溶洞事件之后，怜怜就不肯再叫青云师兄了。

怜怜受的打击够多了，余鱼想着要是青云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她多少是个安慰，便道，“也许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呢。”

怜怜有些惊讶她会替青云说话，“什么原因？”

“我听说，青云原先是上一任掌门方丞的徒弟。”

怜怜愣了一愣，似乎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来，“……那是好久以前了……你想不想听？”

余鱼点头。

“余鱼，其实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除了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怜怜轻声道，“我一直对自己是方圆的女儿这件事没有任何怀疑，直到那天晚上。”

余鱼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身去给她倒水。

“那天晚上，我去找方师伯请教功法，方师伯喝多了酒，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余鱼心中一动。

“他问我，假如顶着私生子的名头，我会不会怪自己的爹娘。”

果然。

“我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我说不会，再怎么说爹娘也有生养之恩，我不会埋怨他们。”

怜怜闭了闭眼，“后来我时常想，如果我当时不那样回答，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认为你可以接受，所以就告诉了你真实的身世？”

怜怜点点头，“他听了我的话很激动，说我是个心胸宽广的好孩子，还对我说……其实他才是我爹，我是他和娘的私生女，怕对我名声不好，才放到师弟方圆家里养的。”

那个时候，汪小溪才十岁左右，怜怜也就六七岁吧，余鱼不知道她突然听了这话会是什么表情。

“我当时吓傻了，以为他是喝多了耍酒疯，赶紧推开他逃跑了，”怜怜自嘲地笑笑，“而且我也根本接受不了自己是私生女这件事，之前那样回答，只是因为周遭环境使然，大家都喜欢听漂亮话，我又想突出自己的善良和大度，多蠢呵。”

余鱼沉默。一个满怀希望地说出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一个恍如雷击地得知自己难以启齿的出身，那个时候，两个人应该都很伤心绝望吧？

“我惊慌失措地跑到我‘爹娘’的房间，告诉了他们这件事。我‘爹’听了沉默不语，我‘娘’说方师伯是喝醉了，说的胡话。”

怜怜笑了笑，“他们也没有安慰我什么，只叫我回房，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我那时候才九岁。”

余鱼皱眉，方圆夫妇这处理方法不太妥当吧？

“回房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因为我发现，方师伯真的对我很好。他是掌门，门中事务繁多，他也能抽出时间来陪我玩，还教我练功，而我所谓的‘爹’，当时不过是个峰主，时间大把，却根本不理会我，‘娘’也对我很……客气。即便我被人孤立，被人欺负，他们也从来没有太多的反应，反而每次都是方丞师伯对我照顾有加，开导我。”

怜怜吸了口气，“更可怕的是，我对着镜子照了一个时辰，发现我眉眼间跟他长得实在太像了，而和我‘爹娘’却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些以前没有在意的事，因为他的这句话，都变得清晰起来，我不得不去想。”

“所以你开始怀疑他说的都是真的？”

怜怜颔首，“那之后我躲了他两天，反复地琢磨这件事情，又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的态度太恶劣了，可能伤了他的心，于是就想着找机会去找他，再平心静气地问一问，可等我路过他房间的时候，门口围了一堆人，他们说……”

方丞死了，急病。

怜怜不自觉地揪紧了床单，“……我还没来得及确认更多的事，他没给我这个机会。”

余鱼安抚地将手放在她肩膀上，“喝口水。”

怜怜接过杯子，勉力一笑，“那之后，门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爹’方圆坐上了掌门之位，我成了嫡系弟子，青云也真正成了我的嫡系师兄。”

“可是我不懂，”怜怜看着余鱼，似乎渴望她能给出答案，“我还是不太明白，即便我不是方圆亲生的，也是他嫡系师兄的女儿，还是他门下的徒弟，他就那么不待见我么？尤其是方师伯去世以后，方圆对我更加冷淡，我‘娘’为了躲我，甚至干脆搬到了佛堂，整日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