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昭仪由尹夫人扶着下了肩舆,踏着那脏污的台阶径直去了姬皇后住着的屋子。
这会儿还冷着的,但昭台殿中哪里会有地龙?莫说是那稀罕物什了,便是炭火都是不充裕的。
是以,班昭仪踏入门槛之时,正瞧见姬皇后裹在被子里,披头散发的模样,那原本乌黑的发丝已经白了大半,是一种灰土脏污的颜色。她的脸色很是苍白,这白中还杂着暗黄,像极了六十余岁的老妪。
实则姬皇后今载不过四十六,数月前的她因着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而现在……
姬皇后的眼睛浮肿无神,呆呆的看着班昭仪:“你来作甚?”
班昭仪轻掩着唇,看着姬皇后笑道:“我来瞧瞧这昔日的皇后殿下,难道不行?”
姬皇后冷笑一声,瞥了她一眼道:“任你如何不服,孤也是孝成皇上钦赐的三皇子正妃!岂是你这区区妾室能来糟践的?”
班昭仪笑容灿烂至极,她走近了姬皇后,手中的丝帕在她眼前晃了个圈:“是呀,您是正妃,是皇后,但又如何呢?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呵,便是殿外那两个啬夫瞧着都要倒胃口吧?”
姬皇后猛然瞪向班昭仪,“放肆!”
她这一声很是嘶哑,像极了喧嚣的乌鸦。
“皇后殿下息怒,”班昭仪说着这样的话,偏生语气中半分恭敬也无,更引人气恼烦闷,她笑着蹲下身来,平视着姬皇后的眼睛:“我此来可是要告诉您一个有关大殿下的消息呢!您就不想听一听?”
“呵!”姬皇后冷笑,“你会有那般好心?”
她们斗了半辈子,她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眼前这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会不知道?
“那是自然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么。”班昭仪笑着,红唇像是染了血的刀刃,“大皇子贪墨、结党营私、还有……意图谋反,数罪并罚,现已打入天牢了。”
“你!你这个贱人!你对琛儿做了什么!”姬皇后猛然朝着班昭仪扑去,双目猩红一片,很是骇人的模样。
“放肆!不得对昭仪夫人无礼!”那两个负责看押姬皇后的啬夫紧跟着跳出,他们的动作可是要比虚弱的姬皇后快多了,是以,姬皇后连班昭仪的头发丝都没能碰到,就被那两个啬夫踩在了地上,任凭她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罢了。
班昭仪的笑声像是银铃一般悦耳,她缓缓站起身来,在鼻前轻挥了挥手帕,“我能对大皇子做什么呢?说白了罢,是他自己作死,哪还需得旁人去推一把?”
说着话,班昭仪已是往外走了,她抬手搭上尹夫人递来的胳膊,懒怠的说道:“回吧,瞧见皇后殿下一切安好,吾这颗心也放下来了……只是不知这天牢可有昭台殿好过呢?”
“班欣!你不得好死!”
身后传来姬皇后的骂声,班昭仪嗤笑一声,淡漠道:“将死之人尚不出善言,怕是要受尽拔舌之苦了。”
尹夫人低声道:“夫人何苦劳累走这么一遭?”
班昭仪瞥了她一眼,却是懒怠的没回答,眸中的杀意比起在战场上的褚琋都不差多少了。
她为何多此一举?
呵。
若不是亲眼瞧一瞧这位“故人”死前模样,她是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