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因为没有下人，自然也没有人去烧那地龙，陆羽本身就是个文官，陆惊梅总担心他身子受不住冬日的苦寒。

幸好是有燕霜这个孝顺儿媳妇，总让人硬塞着也要塞来暖身的牛羊肉和厚实的棉被，屋里燃着小火炉，冬日的严寒倒也没有那么明显。

透过窗柩看陆羽的动作，只能透过晃晃烛光大概看出他是在写字作画。想着自家父亲文官出身，一人居住没事画画写写的倒也合理。

只是自从母亲去了，陆羽一个人怎么说也是有些孤独的。他又不愿回陆府，只能一个人住着，就算是心里有愁苦也无人去说。

其实不止一次，陆惊梅总想陆羽就算是移情别恋也好，总好过他现在一个人如未亡人一般，就算是活着也是行尸走肉般，没了灵魂，每日茫茫，过着重复的日子，偶尔触景生情，恐怕心中的悲伤也是旁人无法宽解的。

看陆羽俯身写了一会儿推门出来，穿的厚实，披着针脚密集的大氅，抱着手炉，一个人慢悠悠的上山去了。陆惊梅从房顶上跳进院子里。

别院的院子不同于陆府，没有满园的梅花，甚至没有多少花草。但是陆惊梅还是在屋门口的一块松土前看到了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土里种的是什么，但来年一定能看出来。

“等开春再来看一次。”燕渡怎么会不明白陆惊梅的意思。其实自从两人与世间断了联系的时候他就能看出来。陆惊梅对陆羽一直是有执念的。可能是因为放心不下陆羽。

自唐素音去后，陆羽掉魂一般的活着，陆惊梅能放心的下才怪。

推开关着的房门。屋里因为有火炉暖和了不少。案台上散落着不少完成的，或是未完成的画卷。

当手伸向已经画完的画卷时，陆惊梅就知道，也许她的担忧和执念，会在这里有个答案。

待你心中所爱离你而去，你会怎样安放一腔情谊。

展开画卷，她看清画上所画之人，本来清明的眼神渐渐婆娑。燕渡站在她身后，与她一起，想要安慰陆惊梅些什么，但张口的一瞬间已经知道自己是徒劳。

或立或卧，不同年纪的，四季流转的，画卷的下方被陆羽细心的写上了日期。一幅幅画展开又合上，看下来，陆惊梅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唐素音用生命守护的男人，可以说，在得知她死讯的那一刻，已经随着她一起去了。之所以现在还活在世上，不过是因为唐素音想让他好好活着。

很久之前，唐素音让陆羽为她画一幅丹青。

陆羽擅丹青，画过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但从未画过唐素音。

陆惊梅想着，她不止一次听过唐素音略带甜腻的缠着陆羽，笑说你怎么就不能为我画一幅丹青。

陆羽只是搂住唐素音，看着湖中的鸳鸯笑。

所爱之人就在身边，又怎么需要用丹青来留住她的美。

等她离去后，过往的一幕幕，都像是走马灯在脑内来回回转。过去的音容笑貌一闭眼就在身边。看到她爱吃的覆盆子，碰到她爱喝的茶，想着带回去些给她，恍然她已经不在身边。

这份痛，是深入骨髓的。对她的记忆无声无息的蔓延在生命的每个角落，就算她离去了，这些记忆也在身边反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