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瞥见她的表情，却也不生气，理了理自己的薄披肩，看到楚云昇还站在那，就又朝他笑道：“云昇，没事的，凡事慢慢来嘛。”

楚云昇没有理她，越过她径直往外走去。在花园遇见了刚刚做礼拜回来的三姨太郭霓和小妹云星，云星摆着手喊道：“哥哥。”

楚云昇看了三姨太一眼，又看向云星，一直冷着的脸上这才现出点笑容来，却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又继续往大门外走去了。

下午三点半。

高空上疾驰而过的风将云层吹破，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像是夏天里图凉快的北方汉子，解开衣襟，坦荡地露出他炽烈炫目的金色胸膛来。

在CD通俗教育馆的篮球场上，围着男女老少不少的人。从外面卖点心的阿嬷篮子旁进去，挤过几个女学生之间的缝隙，再从一个大个子抬起的胳膊肘下转过，终于从一个五六岁的稚子头上看到了里头的情形。

十个身穿短袖运动衣的少年，分成了两队，正在划了线的空地上绕着一个球激烈地争夺着。楚云昇头上已经出了好些汗来，他从对方一个队员手里抢过球来，带着球向朝着对面的篮筐而去。

这时候，篮球场上的楚云昇，没有深沉的城府，没有伪装的谦和，没有举重若轻的翩然风度，只是一个棱角分明，为了赢得胜利而全力拼搏的少年，带着几分意气，带着几分狡黠，甚至带着几分被汗水浸湿衣领的狼狈。

对方球员孟淇奥越过楚云昇队董武的封锁，过来阻截。还好，他过来的晚了一点，楚云昇看准机会，抓着球一个跃起，将球投了出去。篮球在篮板上的铁环上磕了一下，然后掉进铁环里掉了下去。

楚云昇投篮得分，重新回到自己位置去。他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自从一月末从重庆来到CD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打球。运动带来的出汗，就像是打开了通风口一般地，一丝凉爽的风终于吹到了他心底那团燥热的火来。

楚云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完成了父亲交代的任务的两倍，还是得不到一句肯定。为什么父亲看自己的眼神里要满是嘲弄？为什么父亲宁肯信任一个外人也不肯信任自己的儿子？

我们不是父子吗？

为什么您永远都在提要求，永远都在指责和批评，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的自由？

您不知道您一直在越足规划的事情，那是本该是只属于我的人生！

就因为我是楚家的儿子吗？因为我在您的羽翼下长大，所以我就应该一直处在您的阴影之下，一直按照您的要求和指示去做事？大哥从军校退学改学了经济，我就必须去考军校，好完成您对楚家以后的规划？

楚云昇心里犹如烈火燃烧，一阵春风过来，带走了烤热的空气，却又助长了火苗的势头。楚云昇冷笑一声。真是桩好买卖！真是个托生个好楚家！

篮球被对方球员邝知宁拿到，已经靠近了楚云昇队的篮筐，张兰桡离得较近，刚想上前放着，就被对方另一队员拦住了脚步，张兰桡心里着急，见楚云昇站在后面不动，这就着急喊道：“云昇！篮球！”

楚云昇被他这一声提醒，惊得回了神来，这就往前过去帮忙，张兰桡得了帮手，突破了对方队员的拦截，这就在篮筐之前将邝知宁缠住了。邝知宁拿着球，左右试探着想要越过他去，孟淇奥也过来想要帮忙，被董武拦住了。

楚云昇心里还有些没有平复，他瞥了一眼围观的人群。这些人互相拥挤着围在这，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像是两队人最忠实的观众，但大多却不懂比赛的规则，不明白何时是精彩，何时又是失误。他们忠实地站在这，只是羡慕场上这些人罢了。

楚云昇叹了一口气不由得笑了。在外人看来，他们出身官宦富贵，过着最光鲜得意的生活。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着世上所有不公带来的好处。可谁又知道他心底的不平呢？

也许世界本来仍是公平的。衣食无忧的出身，是用他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换来的，是用他一生选择的权利换来的。可如果他早在出生前就知道这是笔交易，他根本不会同意。

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他又有什么例外呢？

场上，张兰桡已经抢到了球，但又被对方两个队员拦住了，见董武那边又缺口，在做了几个引导性的假动作后，突然将球向董武传去。

董武接到了球，反身就像对方篮筐跑去，可被孟淇奥缠住，两人几乎同时跃起，在空中一撞后，孟淇奥将董武撞跌在了地上。篮球“嘭”地一声，砸歪在篮板上，弹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