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会是露天举行,场地是在一座湖心岛,岛屿范围不大,但隔着湖泊,两岸围观的人只能看到人影,听不见人声。
周围是严防死守的狼郡卫军,个个披坚执锐,神情肃穆,不许任何人靠近。
湖心岛上有三个区域,正前方是三大书院和鸿儒书院的山长和讲席们,他们作为此次的评委出席,负责最后的评定。
接下来是讲会的实际参与者,三大书院的顶尖学子和鸿儒书院的学子们,他们分列评委席两侧靠前的位置,一左一右,中间相隔一段距离,能听到彼此的声音,也能阻隔彼此的唾沫星子飞溅。
席后两侧是旁听席,席间已经坐满了人,陆锦年也在其中。
相比两岸的喧闹,湖心岛这里要安静的多,大家都看着评委席上的山长和讲席们,拘束的很。
主持本次讲会的人是狼郡郡守,郡守大人在台上说了几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场面话,没过分拖沓,直接宣布讲会开始。
郡守大人起了头,讲会的双方开始发挥所长。
陆锦年以为,如这般声势浩大的讲会,多半会引来天地异变,毕竟读书人养天地浩然之气,气势交锋下,不说风云变幻,天崩地裂亦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实际情况和他的想法有些出入,左右两侧的学子们,唇枪舌战,慷慨激昂,却是没引来天地间的任何变化。
陆锦年期待了半天,心中不免大失所望,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双方讲会的内容上。
其余学子们也是如此,心知这场讲会定是被山长与讲席们布下了阵势,看不到精彩绝伦的场面,立即沉下心来,仔细聆听场上众天才学子们的言论。
讲会的议题已经很清楚了,但正反双方是现场抽取的,这充分考验了双方学子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平时对学问的积累。
打从心理上,陆锦年自然是支持“应当提升猎龙人地位”,但这一方被鸿儒书院的学子们抢走,三大书院拿到的是反对方立场,陆锦年当时就混乱了。
不过,再一次让陆锦年感到意外的是,不管是三大书院,还是鸿儒书院,他们辩论归辩论,交锋归交锋,言辞中,竟然没有一句贬低了猎龙人。
不仅如此,双方还一直尝试用“你是觉得猎龙人不该存在吗”,以及“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你们不安好心”之类的话来激怒对方。
就仿佛,被他们看不起的猎龙人,此时变成了攻击对方的利刃,谁针对,谁就要完。
陆锦年大惑不解,询问旁边的一位学子:“兄台,我听他们辩论,言辞交锋犀利异常,但似乎只针对猎龙人地位高低的优劣,却不曾攻击猎龙人本身?”
那人低声一笑:“那是自然,这世间瞧不起猎龙人的人有无数,但没人可以否认他们存在的意义。
我们常说,百年之计在朝廷,千年之计在读书人,可这百年、千年,亦是由许许多多个一年、十年组成的。
猎龙人便是这一年、十年,没有他们的默默付出,莫说千年、百年,能不能有下一个十年都尚未可知。”
陆锦年神色微微一怔:“竟是如此?”
“自是如此。”那人微微一笑。
“可……即是如此,为何又要瞧不起猎龙人?”陆锦年心存不解。
那人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事莫不有其道理所在,一些乍看之下不讲道理的事情,若寻其脉络,亦可知其道理。
当然,我们瞧不起猎龙人肯定是有理由的,但和书里说的不一样,至少就我看来,他们只是一群只会蛮干的莽夫,出发点就错了,再怎么拼命也是徒劳,若非有些功劳和苦劳,我甚至不愿拿正眼瞧他们。”
陆锦年聚德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又诚如他所说,这世间的事,自有其道理所在,只是讲不讲道理,还要看每个人的看法。
猎龙人被人口诛笔伐这么多年,早已在人们心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而今,能有读书人意识到猎龙人的不可或缺,这本身就是一种颠覆。